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她这永远撺掇别人忽略自己的性子，真叫人又来气又无可奈何。

从前我们同居时，也算得上是志趣相近、意气相投，两个大大咧咧的漂亮姑娘，既宅且腐，没心没肺，虽粗枝大叶，但男人不缺，从来不曾为感情的事发愁，更莫提为这事翻脸了。所以每当看到有人心有戚戚焉地转发“你为什么没有男（女）朋友”之类的二逼小段，列出了“腐、宅、爷们心”之类性格特征，我就想说，你找不到对象一般跟你的性格没有多大关系，通常是脸的原因。只要你有女神的颜，就算配一颗女鬼的心，照样是纵横沙场、笑傲风云。十步偷一腥，千里不留行。事了抹嘴去，深藏功与名。用阿宝的话说，“咱们年轻的时候，遇到啥事儿靠脸就摆平了，真不知道那些擅用脑子的聪明人得长成什么样儿”。

那时我手机铃声还是“随他们如何混账，我跟你独自漂亮”，如今已成了“十七年，风雨狂，怕谈以往”。

“你不去，可能别人会去呢。”阿宝耸一耸肩膀，笑着说。对于我的讥讽，她根本不以为然。大概自从知道我初恋苦过黄连之后，她在我面前就有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知道你过得也不太好，我就放心了”。现在我们之间的一切误会、猜忌都谈开了，她似乎也看开了。女人之间的友情虽然很脆弱，却有韧性。科学上把这种心理现象称作“臭不要脸”。

“呵呵，跟你说吧，我也没对丁中浩情有独钟，不过互相利用，病急乱投医罢了。”

她拿起我刚才喝过水的杯子，心不在焉地晃动着：“事情真相虽然挺残忍的，但对我来说吧，没什么杀伤力。怀着孕被未婚夫甩了的我，还怕跟一个小男孩玩心吗？随便你们怎么斗智斗勇，玩命火拼，反正我当年吃了童男这事儿不算亏。你看，这世上女人一遇到骗子都觉得自己吃亏，可我就觉得自己占便宜了。你以前跟我说过句话特有文化，叫什么……‘并未情深，谈何辜负？’——嗯，硬要说亏呢，我亏了一副眼镜。”她举着杯子，一脸无辜：“小五，你刚才喝掉了我的隐形眼镜……”

（二）

当夜我没回家，打了电话让老杨去接康仔，然后我跟阿宝睡了一晚，互相把这几年的故事说了个淋漓尽致。

但第二天就混乱了。

先是老杨一早打给我，话里透着哆嗦，说我妈要来，想看看我新交的男朋友。

男朋友？我这个男朋友恐怕比毒蛇都毒！我心里各种烦躁，嘴里还衔着个牙刷，支支吾吾对付几句表示不欢迎她来看，便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吐一口牙膏沫，铃声又响了。这回，是丁中浩打来的。

犹豫片刻，我还是接了。

电话接通后，我们谁都没有率先说话，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那端传来丁中浩刻意压低嗓门故作冷漠的声音：“打扰了，我本来不想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你，但是很抱歉，我妈来了……”

我正想说“这么巧，我妈也来了”，他又继续说道：“她想见你。”

一口牙膏沫吐到嘴边，听到这话我差点又咽回去了。

“见我？”我忍耐地反问，“以什么身份？”

“长辈……或者，准婆婆吧。”

他含糊地说了一句，冷冰冰的口气有些松动。听起来，似乎他内心仍有和好的意愿。

我冷冷一笑，拧开水笼头冲洗牙刷，没有回答。在许多事件发生关联之前，我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只当丁中浩是海儿的小男朋友，享用之余略加提防而已。可惜阿宝一回来，他的马脚就暴露了。哪个纯情男生会有他那样流利的出轨手段和娴熟的立场转变？表面上，他最终痛改前非回到了我身边，其实，不过是因为我比阿宝的利用价值更高些罢了。我争取他，他选择我，这一场狗血戏码做得简直催人泪下。

这段感情里，我已经分不清假和更假的区别了。

只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能将别的女人玩弄于言语之间的男人，定不会独独对我死心塌地。

“你不来吗？”他语气一下变得柔软，失落感如此逼真。

一头饥饿的野兽，不会记得已经消化完的东西。他应该感觉到我这块硬骨头还卡在喉咙里，正企图大口吞下，迅速消化吧。

我吐掉漱口水：“今天没空。”

“明天也行！”丁中浩回复得很快，生怕我再拒绝似的。然后他轻声慢语地对我说：“九夜，我不知道你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相信以你的脾气一定不会吃回头草。我生气不是因为看见你跟前男友在一块，而是因为你事后也没跟我解释。不过没关系，都怪我太糊涂，还一时心软犯了错，你能别跟我怄气了行吗？你这么惩罚我我心里特别难受！昨天早晨我醒的时候，看见你在睡梦中皱着眉头咬牙发狠的样子，特别害怕会失去你，然后就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我正正经经处了个对象，准备过一辈子，所以她吓得马上赶过来见见你……九夜，我没资格生你的气，全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