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京夜献(104)
这五日里,李璞风也在找那些传承,只是过去的传承地点连阵法都散去,一丝不留。
说不定是曾经离开紫星阁的那几十个御师心有不甘,或以为紫星阁不复以往,仗着无人看守中融山,便偷偷将传承之力收纳融体,使得这半边山与荒山无异。
此番来中融山寻传承,说起来还是白容的主意。
李璞风以为他知晓紫星阁如今在中融山中无历练之所,便需要新人去开发新的可学传承,加上这些弟子来自五湖四海,各大氏族皆有,他们彼此忌惮,不敢将传承私吞,一经发现,必会上报。
可如今提起此主意的人,却不见踪影,寻不着了。
白容不曾出过中融山。
他只是不愿与李璞风等人作堆,他有他自己的要事需得解决。
这一路上,他杀了十三个人了。
杀人是个大工程,为了不杀错,耗费了他许多精力,乃至于五日在中融山中来回奔走,疲惫得他脾气也跟着上涨,若此刻再听李璞风那人几句唠叨,白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拔了对方的舌头。
入夜的中融山,处处都是怪叫。
胆怯的御师,林中的虫兽,一惊一乍,吵得人头疼。
巨大的榕树枝繁叶茂,足以遮挡一个本就一身玄墨,身形劲瘦的少年。幽暗中,唯独少年的一双眼明亮,浅茶色的瞳孔像是渡了一层金,蛇瞳般竖成细线,寒冷且危险地盯着不远处的一队人。
七个人,六男一女,女子是魏家的,还是他蓬莱殿的御师,男子中有两名魏家的,剩下四名各地都有,白容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人,目光落在他身上防御的铠甲上。
铠甲为妖所化,若他没看错,应当是穿山甲妖。
白容单手托腮,微微挑眉,抬起右手凭空画了几点,再动手指以妖力催阵,眼见着那几点暗蓝色的光如岩浆一般顺着树干往下流淌,迅速将那七人包围。
银光乍现,幻境已成。
幻境中的七人分别掉入了不同的幻象中,足以信任的人询问他们真心话,内心恐惧的事物当着眼前放大,一个个人性的弱点在白容面前展露无疑,他却冷着一张脸,兴致缺缺,觉得无趣的就不再去看。
这几日,不同的人生,类似的故事,他看得太多了。
这七人中,唯独那只穿戴了穿山甲的人或有些作用。
果然,男人陷入的幻境里出现了另一道身影,浑身笼罩在黑色之中的人佝偻着背,如同沧桑的老者,那老者给了他一样东西,漆黑的几滴水封印在琉璃瓶中。男人接过了琉璃瓶,对那老者连连道谢,又取出那几滴黑水中的一滴,点在了自己的铠甲上,铠甲妖气骤然暴涨,但一滴黑水不足让其失智或死亡。
“有了这东西,我必能通过朝天会。”男人说罢,再看向老者:“你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吧?”
“李御师请放心。”
“不,我不放心。”男人说着,一剑捅上了老者的胸膛:“唯有死人,才能闭嘴。”
幻境中的身影猝然被火焰吞噬,男人这才惊觉与他来做交易的并非真人,而是一个套了符的纸人,他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如今已成他人手中的把柄。
他不可能不去参加朝天会,也势必要进入紫星阁,只是未来的某一日,或许会有某个人,带着同样的琉璃瓶,无需里面放着黑水,便只要一个空瓶子,就能以此要挟,逼他就范,操控着他。
幻境中,男人无限恐惧,他重复着捅死纸人的动作,又无法抗拒为自己的契妖提升妖力,助他进入紫星阁的机会。
此人不是隆京的。
白容不认得他,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示,大约是执某个州地的荐信而来。
他的妖力化作一只手,在男人拼命去捅幻境中的假人空档里,将他怀中藏着的琉璃瓶取出。
白容靠在树干上,姿态放松,有些慵懒,右手捏着那琉璃瓶对着月色细细去看。瓶中的黑水大约只有三、四滴,极少,但若用在同一只妖的身上,那妖怕是会如蓬莱殿比试时,钱御师的黑熊妖一般,彻底疯癫,甚至异变。
瘴毒。
白容将这琉璃瓶收起,散去幻境前,照例将那男人杀了,在此之前,那只穿山甲妖倒是被他活捉,以妖力炼化成一块铁甲,暂且封住了其神智与意识。
幻境被风吹散,风中还有浓烈的血腥味,几个魏家的御师率先回神,一人心中震惊:“我还以为咱们掉进结界,会遇见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