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玉+番外(64)

作者:壶中

银蛇抖动身躯,直入空门,然而,就在看清铁剑指处之际,杜洄神色骤变,刹那间交锋铿然,一剑脱手坠地,削铁如泥的寒刃还未化尽余力,登时割开对手衣袖。

杜洄匆忙收剑,连退了两步,惊道:“你怎么回事?放话的时候那么潇洒,还以为你是偷学了什么神功,原来只想送条胳膊给我?”

衣袖破口处转眼渗出红色,宁逊却未多看一眼,拾起摔落的铁剑,又道:“方才我慢了,再试试。”

“不,不必试了,我看出来了……”杜洄将折流抱在怀里,方才一招分明占了上风,这会儿神情却惊疑不定,倒像受欺负的是他,“若非你出剑迟疑了一瞬,刚才便要挑我七寸了,是不是?”

宁逊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再试试。”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招?”杜洄却不应他,单是皱着脸抱紧了手臂,“宁逊,你从前很厚道的,在外头吃了什么蛇心蝎肠,这小招数怎么比我还阴险!”

宁逊闻言,看着手中铁剑默了片刻,才慢慢说道:“我只是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离山这段时间,我曾在秘境中对阵天魔相,那是一道蛰伏多年,已经极其虚弱的分身,但尽管如此,我仍然斩不破它。我的剑对上它的魔气,虽能抗衡,却像砍上软韧的泥,其实使不出半点力气,当时……如果不是山主出手相助,或许很快便会受其反噬。

“后来我回想很久,为什么自己无法击破。山主是登峰造极的剑修,剑意锋利无匹,斩灭一道天魔分身自是轻易,我的剑法由他亲传,不过是修为、领悟尚有差距,可我不认为自己的修为不足以压制魔气。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了——是这套功法不合。元无雨的武力对天魔分身已是绝对压制,因此看不出差别,但对于我这等普通修为而言,面对天魔相,并不能发挥出完全的能力。”

“等等……你什么意思,”杜洄在旁听着,眼睛越瞪越大,“你弃师是说真的?你真不想学凌苍的剑法了?”

宁逊抬起眼来,漆黑瞳仁安静幽深,如泛着冷气的坚冰:“我要斩天魔,就必须找一条更适合的路。”

“宁逊,”杜洄面露忧虑,“我听说你在外头交了魔修朋友,这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修魔的哪有善终,你、你可千万别走了邪道。”

“放心,我只是在幽都城中遇见一位名叫‘白蝉’的修者,忽然之间,有所顿悟。”

宁逊再次拉开起手式,轻松地说:“你若心存疑虑,刚才那招,咱们来慢走一遍。”

二人以指为剑,虚虚比划着复盘,宁逊继续解释道。

“白蝉,乃是幼蝉蜕为成蝉之时,一种短暂的、变化中的形态,是有无之间的混沌,故而无法为“相”所观。我便想到,倘若剑也能穿破这层挂碍,既非有相,又非无相,岂非——正是‘破相’之法。”

杜洄双眸一闪,他同为三峰首座,自也不是愚钝之辈,只言片语间,已经懂得了宁逊方才那招“自寻死路”的剑意何在。

蛇行无常,攻其七寸,并非意在杀伤的阴狠手段,而是勘破万相,直取命门——他那至巧至拙,只为破的而挥的一剑,已经初具雏形。

杜洄目中微颤,竟觉出一阵后怕,二人多年来针锋相对,对于这位“宿敌”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宁逊的剑极为周密而颇具洞察,原本剑路以稳实为要,专意防守,故此不露锋芒,倘若生出破敌的锐意……

他绝望地想,只怕用不了五十二年,胜率便要被师父反超了。

宁逊沉浸在思考中,并未察觉他的动摇,仍自顾自地喃喃说道:“混沌的剑,若想不落‘相’中,须得够准、够快,只消短暂的变化,便已取其要害,方才我出剑时有所迟疑,立时就落了下乘……”

“那个,我看今天也不早了,要不改天再练?”

杜洄愈听愈是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地开口,心道这下可算懂他为何要自请去演武场丢人现眼了,凌苍弟子虽同修一套剑法,因着山主风格各异,三峰弟子之间其实也互有差别,洞霄浩然守正、玄妙恣行无常,而空翠山主潇洒无拘却目不容尘,空翠山的普通弟子哪有他那般信手拈来的风流态度,刻意磨练优美身法,恰成了最“落相”的一峰。

……闹了半天,这家伙是狼入羊窝,去抓弟子陪练的!

心中腹诽万千,终归一念:只盼这家伙和可怜见儿的空翠弟子们打个尽兴,别再来找我的麻烦!

宁逊对他的碎碎念自无察觉,看眼天色,遂也欣然道:“好,杜师弟,今日——多谢你了。”

明明仍是那个傻兮兮的木头疙瘩,不知何故,眼下望着他纯直神色,杜洄后脖颈直起鸡皮疙瘩,嘴硬道:“谢我划了你一剑?赶紧去医堂看伤吧,再晚点儿可要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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