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陛下每天伪装仇敌(110)
“别转移话题。”古德里安盯着他,“我只在问莉莉的事。”
大贤者略微停顿,而后点头:“好。”
“那就只讲她的事。”
“你认为我干涉了她的命运,那是因为你觉得我有违背一个人的本心,把她变成完全另一个人的力量。”
“但事实上,所有人都在这么做,只是你们的外力不够强烈,所以没有那么明显。”
“——父母纠正孩子的错误,男女因为爱情发生变化,组成家庭后相互磨合改变,人类本就在不断变化。”
“于我而言,我带回来的所有人,都是一颗种子,他们有的是花,有的是树,还有的是草。”
“而我引导他们长成我期许的样子,因为这就是我带他们回来,最初的目的。”
古德里安平静地听着:“那么,你希望莉莉长成什么样?”
“我希望她长成一把剑,一场反叛,一个希望。”大贤者没有犹豫,这个答案仿佛在他心中滚了无数遍。
古德里安垂下眼睛:“那她原来是什么样的?”
“在你刚刚见到她,还没做任何引导的时候。”
大贤者知无不言:“如果你是想要听她过去的故事,我也可以把我知道的部分都告诉你,包括她自己已经遗忘的部分。”
“我和她遇见时,她倒在街边,已经快要死亡,而我询问她,是否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愿望。”
古德里安眼睫轻颤,面对这个答案一瞬间有些许畏惧。但他最终还是开口:“她回答了什么?”
“她说她要活下去,她和人约定好了。”大贤者平静地讲述,“我问她,是和谁约定好了。”
“她说不知道。”
“她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知道那个人怀里抱着一块饼,被人从一辆马车上扔下来,就落在她面前。”
“他明显已经快要死了,最后挣扎着想把饼塞进自己嘴里,但他看见了街边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他最开始十分警惕,担心她会抢夺自己的食物,但莉莉安娜只是提醒他——他在流血。”
“他流了太多血了,哪怕是个孩子都能看出,他已经快要死了。”
“最终,他没有把那张饼塞进自己嘴里,而是递给了莉莉安娜。”
“他说——我已经活不了了,你吃吧,你还能活下去。”
“不是多么引人入胜的故事,但那是她即将失去意识也还记得的执念,是她最看重的,一定要活下去的约定。”
大贤者注视着古德里安,“在她接受和神明的契约之后,我也试探着提起过,但她的这段记忆似乎已经模糊不清。”
“你可以认为,她最深的执念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意志,也可以认为,她最深的执念是曾经有人将性命交托给她的传递,这都是……”
“我无法认为。”古德里安轻轻摇头,“没有人能替她回答。”
“但你,真的对她毫无愧疚吗,弗洛伦。”
大贤者看着他,平静给出自己的答案:“我希望是后者,这样我可以在面对那个孩子的时候,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我知道我在让她做很危险的事,我知道很多时候我无异于让她送死。”
“但我们需要她,陛下。”
“我可以背负一切愧疚之心,可以承担任何罪名,可以认清自己是个卑劣的欺骗者,我从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你当时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只是事到如今,你似乎反而动摇了。”
他平淡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你想问的不是我会不会对她愧疚,陛下,是你希望自己能够对她毫无愧疚。”
“你爱上她了,陛下。”
他用一种陈述会议报告般平淡地语气说,“因此,你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付出,她的保护,不希望自己对她的感情有瑕疵,有愧疚,有欺骗。”
“但很遗憾,陛下,我没能让你们在最普通的状况下相遇,你们从一开始,就背负着各自的命运。”
“在这场木偶戏散场之前,我们身上都缠着丝线。”
古德里安没有答话,他没有愤怒也没有被看穿的不甘心,他只是掀了掀眼皮:“你说完了?”
大贤者没有回答。
他吸了口气,轻蔑地哼笑了一声:“弗洛伦,你知道我为什么明明和你一伙,但还是很讨厌你吗?”
大贤者垂下目光:“因为最初,我没有考虑到你是个孩子……”
“哈。”古德里安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那你可看得太表面了。”
“我讨厌你,是因为有时候你一点都不像个人类,对众人的命运观测引导,高高在上,简直就像神明。”
他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有时候怀疑,弗洛伦,你会不会想要借我们的手,在杀死那位神明之后,成为第二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