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39)

作者:陈之遥

走廊两边是一个个隔出来的房间,半地下室那一层的有窗,跟外面路面齐平,看出去是过路行人的脚。地下室那层没窗,日夜都要开灯。

小青一路给她介绍,说:“月租三百,水电免费, 有个合用的厕所和水房。”

“一样一间屋,到地上就至少 1000 了,北京的阳光都是收费的。”

“其实去住燕郊的村里也行,就是听说更乱一点,这里好歹有人管理,交通也方便。”

小青住的是地下的那一种,开门进去,屋子大约四五平米那么大,只够靠墙放一张单人床,墙上横装着一根杆子,用来挂衣服。

屋里没椅子,言谨就坐在床上。才坐下没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身后墙面在摇晃,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地震了。

小青笑起来,屈指在墙上敲了敲,发出薄木板的声响,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砖墙,很薄的一层三合板,外面刷了涂料而已。

小青说:“隔音几乎等于没有,邻居干什么都能听见。”

声音倒还在其次,言谨记着门口那几个抽烟的,以及一路上看见拉得乱七八糟的电线,想象力丰富得要演灾难片。

屋子里好像没暖气,但因为在地下,多少有点冬暖夏凉的意思。只是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潮湿的气味,墙角泛出密密的霉点。

“在这儿洗衣服干不了吧?”言谨问。

小青笑说:“嗯,要拿到上面晒,两棵树中间拉根绳儿,去晚了连空着的树都没有了。还经常有人为这个吵架,要么是附近居民嫌我们影响市容,要么是衣服晾出去给人顺走了。”

“那怎么办?”

“出太阳的时候拿出去晒,就在附近转悠,看着衣服呗。有时候报了戏等电话也得在外面,地下没信号。”

“那要是下雨呢?”言谨又问。

小青看一眼房间里那根杆子,说:“下雨就只能这样了。”

“你要不要去我那儿住几天?”言谨没多想,只是问。

小青却忽然没话了,静了静才又笑,说:“其实,我正想跟你说呢……12 月艺考报名,我得先回上海,1 月份市统考,然后再跑几个校考。刚又接了个活儿,跟组的,在怀柔那里一个影视基地拍戏。我想把这里房子退了,行李放你那儿,就几天,行吗?”

几句话囫囵说出来,像是在心里盘了很久。

言谨懂其中的意思,路费、报名费加起来,对她来说是笔不小的开销,她要攒钱。

小青没提母亲,言谨便也不问,忽然有点难过,却又不当回事地笑说:“当然可以,300 也是钱啊。”

小青跟着笑起来,终于释然似地,说:“就是啊,300 也是钱。”

于是,那天晚上,言谨是带着小青的行李走的,一个 28 寸的旅行箱,一只编织袋。

打车回东三环,却不想在酒店的电梯厅里遇到周其野和庄明亮。

庄律师损她,说:“你秀水进货去啦?”

言谨不知道怎么解释,所幸电梯正好到了,移门无声滑开,周其野接手那只编织袋,替她拎进去,这事就算过了。

等到隔天下班,接到个电话。

是小青在那边说:“提早一天到怀柔,今天学骑马,从走,到小跑,再到大跑,我一天就学完了,明天拍马戏。”

“什么马戏?你要干嘛?”言谨没懂,脑中想到的是狮子钻火圈。

小青解释:“不是那种马戏,就是骑马的戏。”

言谨以为听错,说:“你现学的,剧组就敢让你上?”

“我报戏的时候说我会啊,”小青答,“群演能骑马的少,报马戏容易选上,而且特别缺女的。”

言谨只觉荒谬,损道:“嗯,趁年轻,骨折好得快。”

小青在电话那边嗤嗤笑起来,并不介意她乌鸦嘴。

言谨知道是劝不住了,顿了顿又说:“记得一定让剧组给你买保险啊,联系人写我的手机号。”

小青接口问:“要是出事你会来吗?”

言谨用骂人的语气说:“我当然会去的!”

那边没再说话,只听见呼吸声,又或者是市郊开阔地方一阵一阵的风。

言谨说:“喂?”

小青说:“小白你真好。”

言谨说:“你赶紧去找块木头敲敲吧。”

小青笑,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就一把年纪的,这么迷信啊?”

言谨说:“我老板每天拜关公的。”

小青说:“那你也帮我拜一拜。”

言谨说:“好,你自己当心。”

此后两天,工作间隙想起这件事,便有些心神不定,总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电话打过来。

小青倒也有心,收工就发消息给她:

今天也没骨折呢!

一身重甲估计得有四十斤,这么冷的天,脱下来还是流汗流得全身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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