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196)
宫凌听着,片刻的迟滞之后才说:“其实你也很棒的。”
吴清羽轻嗤了声,说:“其实?也?”
宫凌笑起来,说:“真的,我那时候第一次看见你跳舞就有点妒忌,后来一直拼命练习想比过你。”
吴清羽说:“其实我根本不喜欢跳舞的。”
宫凌说:“你要不要这么凡尔赛啊?”
吴清羽终于也笑了,说:“不是凡尔赛,是真的。”
“那你到底喜欢做什么?演戏吗?”宫凌问。
吴清羽静了静,自然而然地转开话题,继续谈两人合作的事情。
打完那通电话,她又去找赵悠游。
赵悠游以为她要走了,一路送到楼下停车的地方,这才发现她今天没用司机,自己开车来的。
吴清羽站那儿没动,忽然问:“你今天公司还有事吗?”
赵悠游两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仍旧习惯性地低着头,说:“有。”
吴清羽却好像没听见他的回答,看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脚上的鞋,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座山,你陪我去爬山吧。”
赵悠游这才抬头看她,顿了顿,才说:“好。”
两人上车,她早已经设了导航,按着指示往西面开。一直到那座山下的停车场,她把车停好,从后备箱里拿了背包和水出来扔给他,以及一双登山鞋给自己换上,显然有备而来。
夏末的天气,暑气未消,两人往山里走,几乎没有碰上其他游客。但她只爬了一段台阶,便拐去了旁边野路。一座海拔不过几百米的山,爬了一个多小时。他也只是跟着她,一路往上。
直至攀到山顶,他们看到下面的富春江,以及远远近近绵延的丘陵,她终于停下来,站在那里吹着风,慢慢调整呼吸,等着心跳慢下去。赵悠游在她身后陪着她,仍旧像从前一样,如非必要,没有一句话。
她听着他喘息声渐缓,也觉得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才开口道:“那时候为什么突然说要分开?”
这一问同样来得很突然,但在她提议爬山的那一刻,赵悠游可能已经猜到些许,只是反问:“怎么又想起这个来了?”
吴清羽说:“好奇呀,那时候不敢问,很多事连解释一下都不敢。最近才发现,问了,说清楚了,结果好像也没那么坏。”
她话说得干脆,像是只想做一个了结。他也才道:“那时候的情况你也知道的……”
是的,她知道。那一年,张茉叶红起来,各种八卦愈多,有些声音已经在传她当年跟他一起在剧组里的事情。于是两人很久不见,尽力避着嫌。
“不止是这件事吧。”她说,语气里听得出来,不是个问句,“你那之后就改行了,再也没做过摄影的工作。”这一点她同样有备而来,到处都打听过了。
山岚阵阵,拨动树林,发出细碎的声音,把那一小段空白衬托得愈加漫长。但她没让步,转身过来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他深呼吸一次,也终于开口,给她这个了结。
“那时候进一个剧组,在山上拍战争戏。来回都是盘山路,皮卡拉着我和机器在前面,拍后面的马队。然后,就翻车了……”他平铺直叙地说,时隔多年,仍旧记起当时一瞬腾空失重的感觉,以及落地之后,从钝感的冲撞到锐利的剧痛,而他第一反应就是用手护住机器,甚至这时候也没忘记型号,带着些调侃地说,“那次用的一台阿莱 65,值一百多万呢。”
“那你自己呢?”吴清羽问,声音很轻,却又切齿,简直有种打他一顿的冲动。
“没出人命,就几个地方骨折。拿了点赔偿,但有段时间没法干摄影了。民工嘛,你知道的,一天十六小时,一周干七天,扛十几二十斤的摄影机,跟从前在农村挑水也差不多。然后就开始跟着朋友做剪辑和调色,反正从前也都干过。第一次做一个 30 集的电视剧,还要包给主角修脸,那时候都是人工,一帧一帧地跟,我们四个人搞了整整两个月……”赵悠游回答,仍旧调侃,简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吴清羽问,开头还是质问,尾音却颤抖,打他的冲动没了。
“告诉你,你会来吗?”赵悠游忽然看着她的双眼,忽然动情。
吴清羽说:“当然。”
赵悠游笑了,伸手捧住她的脸,以拇指替她抹去泪水。
吴清羽以为他不信,他却说:“我知道的,所以才不告诉你,我不能让你来。”
“为什么?”吴清羽问,眼泪更多地涌出来,潮湿凸显了他手掌的温暖和粗粝,无数与这触感牵连的记忆涌来。她一下抱住他,与他紧紧相贴,埋头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