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175)
“因为真的不需要,”她解释,仍旧玩笑,“你陪我去,大概也就只能在那个激光机器后面按住我,因为我一直忍不住要躲……”说一半纠正,“哦不对,家属不能进去的。”
“家属”这个词又让她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她没再多嘴,他也不问了,只是又一次想起论坛那天晚上两人的对话。她说加班多,不好意思请假,也许那个时候就是想告诉他的。
等到了眼科诊所,言谨在前台报上名字,确认了预约信息。护士带他们进去。她去做术前的准备,填表,谈话,签字,一个人走完整个流程。因为前一天已经打过左眼,这一次打右眼,更驾轻就熟,真的好像不需要人陪伴。他全程在外面的候诊区等待,一直等到她做完手术,捂着块纱布泪流满面地走出来。
“疼吗?”他只是问。
她说:“还行,有上麻药的,就是有种烧到脑子里去的感觉。”
他又问:“害怕吗?”
她笑,点点头,说:“有点。”
医生跟着出来,跟她术后谈话,说操作很成功,再过一两天就能正常读写,五天之后来做眼底复查。
确认了可以离开,周其野送言谨回去。
阿托品扩瞳需要几个小时才能慢慢恢复,他牵着她的手出诊所,一直到坐进车里。
她稍觉不妥,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他刻意保持一点距离,犹豫了一会儿,回公寓的路上才问:“有女朋友了吗?”
他开着车,摇头,想起来她可能连这个动作都看不清,又说了句:“没有。”
她笑了,好像是不信,说:“我们分开之后,我以为你就会很快结婚。”
他也笑了声,说:“我这么想结婚的话,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结婚了。”
那为什么你那时候非要跟我结婚,她忽然想问,但终于还是没问出来。
“你呢?没男朋友?”他也问。
她说:“前不久 Date 过一个,不过见了几次就没再继续了。”
“为什么?”他问。
她回答:“感觉脾气不太好,还总喜欢批评我,搞得我简直怀疑人生。”
他听着,评价:“典型的 NPD,离这种人远一点。”
她又笑起来,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夸我还是骂我呢?”他问。
她笑笑不答,她也不知道。
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他说:“今年元旦,我给许老师发了条祝福的消息,许老师又约我吃了顿饭。”
那次见面,气氛仍旧很轻松,许易和似乎并不意外他们会分开,也没问为什么,感觉像她的朋友,而不是长辈,更不是前男友的母亲。
周其野说:“她没告诉过我。”
言谨笑了,觉得许易和这个人能处。
回到公寓,他送她上楼。
这才算真的看到她住的地方,一个四十几平米的 studio,床,沙发,写字台,厨卫,洗烘,一应俱全。从那里开车去律所上班,只需要十分钟。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夕阳在窗外斜照,时间已近傍晚,必须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两人在小小一个房间里站着,一时无言。
“需要什么东西吗?我去买。”他说。
她婉拒,说:“手术前都准备好了,我买了一周的菜。”
她真的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他似乎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但她终于还是开口道:“我请你吃饭吧。”
这次轮到他拒绝,转身拉开冰箱门看了看,说:“就不出去了,我来做。”
他脱了西装,把衬衣袖子挽起来,炒了一点蔬菜,煎了两块牛排,烘热了餐包。
她在旁边看着他做,问:“峰会今天结束了吧,你哪天的航班回去?”
他没回头,仍旧低头看着煎锅里的食物,答:“在这里还有点工作,下周再走。”
她说:“哦。”
天慢慢地黑下来,他们坐在小餐桌边上吃饭,吃完之后又一起收拾整理。
房间里只开了角落一盏小灯,光线幽暗。阿托品的药效尚未彻底褪去,她眼前的一切仍旧模模糊糊的,像是加了一层艺术化的滤镜,忽然让她有种他们一直就这样住在一起的感觉,从未分开。
等一切都做完,又到了应该告辞的时刻,他把挽起的衬衣袖子放下来,重新扣上袖扣。她走过去,帮他扣另一边。
他看着她做,却因为眼睛的关系笨拙地对不上。她笑,他接手过去,一直克制着不给她想办法,不试图去安排她,但终于还是说:“言谨,你考虑过辞职吗?”
她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讲,反问:“如果是你做了这样一次门诊手术,医生告诉你做完之后一到两天就能正常看书写字,你会放弃你的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