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法(11)

作者:陈之遥

而后又问:你找她干嘛?

言谨打字,打出几个,全删了,只回:全名吴晓菁,你再帮我问问。

左左说:行吧,但估计不会有啥结果。

再追上一句:其实,走了也是好事。

言谨:?

左左:做群演没前途的,总得找个班上,越早想通这一点越好。

言谨记得自己跟小青说过的话,教跳舞也挺好的,其实也有这个意思。现实一点来看,最坏的可能就是小青不再做演员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别做梦,好好找个班上,所有人都一样。可又忽觉惆怅,不知是因为小青,还是因为临近毕业,居然连戴左左也开始这样想了。

她问: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结果看见左左回:明年去日本,学游戏策划,还能再玩两年。

言谨失笑:挺适合你的。

左左那边已经换了话题,发来一句:明天我去你学校找你。

言谨问:干嘛?

左左答:好消息!好消息!剧组一月一结帐,你那张群头签字的白条换成钱了,整整三十块呢!

言谨说:别了吧,不够请你吃饭的。

左左说:那怎么办?这可是你光荣的劳动所得。

言谨回:充手机话费,谢谢。

隔了两天,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言谨那时正在自习,兴冲冲跑出教室接起来,结果却是通知她去参加现场笔试和面试的。过后,她自己都奇怪,当时竟会觉得失望。

但去到底还是去了。那是一家跟至呈级别差不多的所,办公室地址差不多,装修差不多,整个考核的过程也差不多。

言谨譬如从头来过,再一次走进一栋玻璃大厦,坐在高区一间会议室里,跟一桌子候选人一起做卷子,而后再被一个个地带进小房间,对着三个合伙人介绍自己,回答问题。

当然,也有跟至呈不同的地方。

她改简历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找工作规划得太晚,前几年假期尽在搞各种辩论比赛、法学院夏令营什么的,如果不提之前在至呈的那段实习,她“工作经验”部分等于开天窗。可要是写了,又得面对新加出来的一道难题。

果然,面试官问:“你在至呈所的资本市场部实习过啊,没被留用吗?”

言谨心知肚明,这一问倘若答得不好,等于脸上给刺了字——这人不行。而且,因为当年市场繁荣,律所都在扩员,没有 headcount 这种话说出来也没人信。她只能用上点春秋笔法,答:“因为感觉不合适。”

面试官自然要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觉得那里不合适?又为什么觉得我们这里合适?为什么对这方面的法律实践感兴趣?为什么想要选择这个领域作为你将来的执业方向?

言谨记着戴左左对她说的,过分追求意义是中二病的表现,人家问你为什么,编一个不就完了嘛。她于是努力回答,却又觉得言辞无力。她为什么不想做 IPO,想做基金?那些理由,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但总算还是顺利面完了,双方全程面带微笑,最后还愉快地了解了一下团队架构,薪水福利,以及如果被录取,什么时候能挂上实习证,指导律师是谁。

然而,当她走出那栋楼,坐上地铁,正是晚高峰时间,车厢拥挤。她在人群中随着列车摆荡的节奏忽左忽右,看着黑色玻璃上映出的一张张面孔,好一会儿都没能找到自己在哪里。

面前的计划还有长长的一串,十月到十一月,余下几家圈所、精品所的校招,十二月考 LSAT,次年一月考研。

身边的同学大都忙碌而焦虑,言谨也跟着忙碌焦虑,就连晚上睡下去也不安稳,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

有时是海天无际,大浪淘沙,她在那浪里下沉,再下沉,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沉到多深才会被一幅大网捞起。身体正在失重,忽又听见耳边一个声音说,你怎么睡得着的?于是一瞬惊醒,心突突跳起来,困意全无。

有时又是关于暑假实习的。其中一次特别完整,也尤为诡异。她梦到自己坐在至呈所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写一份又一份统一格式的尽调材料。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凌晨两点,身边仍旧座无虚席,灯光直白冷硬,还有地黄丸在喊:你有没有脑子啊?你自己看看对吗?跟你说过一百遍了!

场景,对白,全都源于现实。但跟现实不同的是,梦里的她站起来摔了笔电,还把那句话喊了出来:我不干了!

而后一个转场,她发现自己奔波在去面试的路上,一次又一次地穿上成套的西装,从地铁站走出来,不是南京西路,便是陆家嘴,走进一间又一间会议室,坐在一张又一张办公椅上,挺直身体,脸上挂着积极外向的表情,介绍自己,回答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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