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纸扎人+番外(45)
这件事就这么草草收了尾,康家两个都还不懂事的孩子成了孤儿,那条街上的人不管知道不知道真相的,看他们可怜,都会给点食物跟旧衣服,让他们不至于饿死冻死。
又过了两年,马全宝在档案室里遇上了来登记退休的主任,他其实才五十五岁,远远不到退休年龄。
档案室偏僻又没人,马全宝关了门,带他到角落里写新档案,问他为什么忽然就要退休,还不道年龄,多干五年,肯定能给自己多攒一点退休金。
主任写档案的手一顿,他默默在自己的档案最后写上退休的日期,随后跟马全宝说:“小马啊,人老了,就怕死,我也一样,每天对着些会杀人的家伙,不走,我怕自己被吓死。”
两年过去,那两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偶尔还能是能进入马全宝的梦中,他从小就到杨家的纸扎店玩,别人没见过鬼,他可是见过的,那样惨死的夫妻,死后说不定还在镇子上飘荡,等一个机会报仇。
马全宝给主任盖上印章:“您说得对,人都会害怕,不过我更相信,恶有恶报。”
“那我们藏起来那颗扣子,算恶吗?”主任忽然反问,让马全宝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们明明一开始就发现了扣子,也猜到了凶手是谁,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甚至把扣子藏起来了,等于是默认了让凶手逍遥法外。
马全宝收起档案,好半晌才发出声音:“那、扣子……您放哪儿了?”
主任这次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马全宝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听见他的回答:“我埋在镇长办公室外面正对着的那棵梨花树下了,我想啊,如果你杨叔叔在,也会同意我这个做法的吧?”
还认识纸扎店杨老板的人,多数已经五六十岁,马全宝年纪是最小的一个了。
而政府里的梨花,好似从去年开始,就开得特别好,一簇簇的花骨朵,跟要烧尽整棵树的生命一样冒出来,春日里,让政府飘满白花,能从三月一直开到八月,几乎没有间隔,都不像是正常梨花了。
人人都说政府选位置好,养人也养花,现在马全宝才知道,不是位置好,是因为下面埋着说不出的冤情。
今年的梨花开得也好,老主任在梨花花期结束的第二个月就办理了退职手续,后来被儿女接走,没再回来。
第二年,马全宝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忧伤过度,没多久也跟着去了,马家就剩下了马全宝、柳招娣跟年纪还小的马福阳,三人相依为命。
接替父亲工作的马全宝因为老主任离职前的各种安排,巧合之下被投票选为新的主任,坐到这个位置,他才明白老主任曾经顶着多大的压力。
日常工作本就繁重,还要小心翼翼维持着政府跟人民之间的平衡,他就是镇子决策权跟底下人民声音之间的桥梁以及润滑油,本身憨直的人,上位不到半年,马全宝就开始学着圆滑跟处处谨慎。
在位置上越久,马全宝就越明白老主任曾经说过的害怕——你每天面对一些会杀人的家伙,你不会担心自己只要背过身,就永远闭上了眼睛吗?
马全宝怕啊,谨慎之余,还让儿子去跟镇长儿子接触,他最开始的想法是,将来如果有一天自己要被杀了,希望到时儿子跟镇长儿子的关系足够好,让镇长放过柳招娣跟马福阳一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马福阳成为镇长儿子可以信任的小弟,康家又出事了,情况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说句实话,如果没有杨瑞月回来,马全宝甚至不知道怎么解镇长的局,因为他心里本身就埋了那颗免缝扣,心理比镇长弱,经不得镇长一遍遍试探或者用妻儿威胁自己。
只是有杨瑞月在,并且保证儿子不会死,他才有多余的心思跟镇长周旋,一直到去田场被审判,都没露出一丝破绽。
“这就是你们父母死亡前后发生的事,具体怎么被杀成那样的,我们并不知道,但凶手肯定是镇长没错,因为他在自己的那个圈子里,开玩笑说过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是康家的媳妇儿,特别刺激。”马全宝已经尽量不说原话了,原话更难听。
就是镇长一次次有恃无恐地提起,原本只是怀疑的事情,才慢慢变成所有人的心照不宣。
说不定他自己都知道有颗扣子在梨花树下,但他不相信这些,不信镇上的人会把他说出来,自负地认为,就算有人反对又如何,他可以让镇子里任何一个不支持自己的声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