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婚(80)
何栋卓的级别摆在那里,已经不会轻易被钱打动。
从涎玉斋转手就能看出,这桩婚事是恒远求万星。尽管恒远的经营规模比万星大,但夫妻俩作为继承人的含金量不同,物以稀为贵。
甘姝瑶:“贾总当年都嚣张成那样,楚总比他身份高,你却想不明白了?”
人拥有无边权力,依旧将他人当人,无疑是珍贵美德。
但道德只能用于自我约束,而不能强加于人,要求每个上位者平易近人,听起来只会荒谬可笑。
陈浠失落道:“……那我以后还能跟老板开玩笑嘛?”
“你可以偷偷开,背着她爸妈,多刺激。”
“?”
程皓然旁观全程,心里是五味杂陈,只觉楚弗唯父母露面后,有层隐形屏障骤然张开,将其他人都排除在外,仅仅给韩致远留半个口子,允许对方侧着身钻进来。
他过去刻意回避的沟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自己面前豁然裂开,四散塌陷成万丈深渊。
程皓然想起,楚弗唯不是没抛过话题,想借此试探自己的反应。
在校时,她某天突然询问:“如果我父母来燕城,你愿意见见他们么?”
“当然。”他笑着回答,“只要组里没开会,我随时都可以去。”
“……好的,我看看吧。”
但她后续并未组织会面,他还以为她父母没来燕城。
现在想来,她可能也是感到不妥,何栋卓和楚晴绝非为课题组让路的角色,但凡敲定聚餐的时间,不管什么人,不管什么事,都是围绕他们来。
这不能置喙是非对错,双方的生活环境不同,互相适应也是艰难过程。
或许,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来就失去安排见面的兴趣。
韩致远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不但赢得她本人的信任,甚至赢得她父母的信任。
他面对长辈毫无脾气,就算是装出来的,能装那么多年还不露痕迹,也是远超常人的隐忍能力。
*
走廊里,医生处理完楚弗唯的右脚,在屋外跟何栋卓和楚晴交流。
何栋卓愁眉不展:“她的脚情况严重么?”
医生平和道:“紧急制动,试着冰敷,最近不要乱动,应该就能恢复。”
楚晴:“我听人说软组织复原很难……”
“您刚说的tfcc主要发生在腕关节,还是不太一样,静止观察两天,我估计没问题。”
医务室和走廊被一扇半掩的门相隔,三人的话轻而易举就飘进房间里。
楚弗唯听见声音,暗叹父母焦虑过度,小声致歉道:“对不起,我爸纯属着急上火,不了解现场情况……”
韩致远从旁边搬来椅子,将她的脚踝轻放上去,谨遵医嘱,进行制动。
他一路忙前忙后,明明不该背锅,却被殃及池鱼。
“没事,他们当年愿意带我回来,就够我感激一辈子了。”
韩致远平静道:“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在他们心里,你排第一位,我认为很合理。”
韩致远父母遇难后,韩老爷子远在国内,赶到现场需要时间。何栋卓和楚晴愿意帮忙联系人员、料理后事,还将年幼的韩致远带回去,早就超越普通的商业伙伴。
毕竟那时不是人人都敢惹火上身,他们能为女儿的同学做到这步,任谁都要赞叹其大义。
两家熟络起来,也是由此开始。
因此,韩致远没将何栋卓的话放在心上,真正发狠的人只会背后耍阴招,少有当面爆发冲突留话柄的。
楚弗唯不可思议道:“真讲道理呢,难怪我爸天天夸你。”
除了今日发火外,何栋卓对韩致远评价不错,基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不是好女婿该做的?”
韩致远瞧她仰头看自己,索性蹲下身来,跟她保持齐平,又眨了眨眼:“而且你不都帮我说话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漆黑睫毛颤动,蹲下时要比坐着的她矮点,莫名其妙减弱往日的凛冽气质,明明衣着端庄整齐,却显露亲昵和温良。
楚弗唯心里一跳,下意识挪开视线,涌生微妙的感触。
她总觉得,从这个角度看韩致远,对方颜值高得惊人了,难道是俯视效果加成?
上一回,他蹲坐在休息室躺椅旁,带给她相似的心理感受,总是高高在上的人放低姿态,多少就让人手痒,想要揉搓他两把。
楚弗唯扭头不看他,闷声道:“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