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乔治揉了揉肩膀，发出一声轻叹，“我还是不该为了节省魔力，把伪装的表皮给舍去了。”

这几乎算得上是一句默认。

凯瑟琳没有任何动容地俯视着他，气势压抑得像是一团藏在冰里的火焰，分明燃烧着高温，却让人看不真切，只有融化的水滴流淌在地面上，在太阳下反射出绚丽的光彩。

“您说笑了。在支撑起欺骗上千人视野和听觉的大型幻术的同时，倘若你还有余力修饰自己的容貌，那我就得重新估算你的实力上限了。”

凯瑟琳懒散地支着胳膊，用手背托着脸颊，喉咙震颤着发出一声低笑。

“更何况，我也没说自己是通过脸型判断出我们的关系的啊。”

乔治沉默不语。

在这番话里，他终于意识到了破绽出在什么地方，可是已经晚了。

“我们的魔力太相似，让我连否认的机会都没有。”

她舔了下嘴唇，像是在回味某种难以忘怀的食物，幽邃的目光像是要钉在猎物的咽喉上，口吻轻柔缓慢地问。

“所以，你为什么认为，我能被称为菲尼克斯的后裔呢？我明明是一个从人类转变而来的巫师，仅仅是返祖成魔兽，还远远不及更高层次的生命形态。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不得了的错觉，以至于在赫菲斯的火焰面前，说出亵渎神明的话语，却丝毫不担心受到惩罚？”

“我以为你能意识到的，”乔治叹息了一声，“尤其在你都能直接通过魔力的相似性辨认出我们两人的关系，为什么不试着去分辨一下你自己和身后的火焰在魔力上的相似性呢？你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

“你不认为它很亲切吗？能将常人的身体和思维彻底溶解的高温，对你来说却算不了什么，毕竟你自己也是从祂身上脱落的火焰嘛，既然都是火焰，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褐色领带，垂下眼角时冷淡的气场与凯瑟琳如出一辙，直到唇边再次勾勒出一个惯常的弧度，轻缓的语气似是怜悯，又仿佛嘲弄。

“不过，也可能是躯壳模糊了你的感知，让你无法得到正确的结果。要不要尝试把精神从身体剥离出来？直接割舍掉驳杂的自然系魔力，你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了吧？”

不等两人继续争吵下去，唐诘先一步打断了这场谈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故意挑衅。”

神庙中的火焰作用于凯瑟琳身上，与作用于其他人身上，很可能会造成不同的效果。

剔除掉那些刻意的讽刺措辞，乔治话语中核心的含义只有一个：凯瑟琳和赫菲斯神庙的力量处于同一等级。

按照乔治的说法，这一结果的前提是凯瑟琳剔除掉体内空间系和自然系的魔力，仿照昔日主持升空仪式的阿纳托利，直接抛弃掉身体。

唐诘看得很清楚，在伊芙死去之前，周友生先一步将她的身体给肢解掉，只剩下精神能量吞没在火焰中，同样也是一道为了防止自然系魔力污染赫菲斯火焰，执行的净化流程。

菲尼克斯的神名里，有两个很令人在意的描述。

“纯净”和“无瑕”。

尤其当这两个词和“永居天空”连接在一起，其中的含义便更令人玩味了。

难道菲尼克斯实际上很容易受到杂质影响，一点其他类型的魔力都碰不得吗？

结合精神系巫师易变形的特点，似乎还真有这种可能。

但也可能是他想多了。

不，绝对是他想多了。

菲尼克斯的体质很脆弱这种事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他的错觉。

虽然普通的精神系巫师容易受到来自其他人的情绪污染，导致思维同化，但是菲尼克斯已经是力量阶级的最顶层，又有谁能污染祂呢？

唐诘晃了晃脑袋，努力把漫无边际的可怕联想清理出去，尽管如此，某种隐蔽的不安依旧徘徊在他的心中无法清除，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他抱住胳膊，在寒冷的夜风中，默默思索起乔治现在提起此事的目的。

他是想要凯瑟琳主动跳进火焰里，还是在反向激将，希望凯瑟琳活下来？

精神系说话总是这样模棱两可，别说更本质的意图了，就连话语本身都可以解释出不止一种的含义。

先不说对方提供的信息到底有几分可信度，但就这一行为本身，究竟有什么意义？

凯瑟琳的脚步声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她站起身，掂着裙角，着迷似的向火焰走去。

“等等！”

周友生悚然一惊，几乎瞬间就闪现到她面前，欲要将人拦住，可天外却骤然降下一道金色的烈火，将他的衣角点燃，在过于突然的袭击下，他迫不得已地翻滚到台阶下，撕掉了自己的衣角，但为时已晚，沾上火焰的布料依旧转瞬就化作了飞灰，正如凯瑟琳的身影隐没于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