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头,有天使(59)
“这孩子,这么大事怎么还瞒着呢。”梅琴震惊,笑着拍拍杨乐的胳膊。
“刚结婚,还……还没适应。”杨乐尴尬地解释。
这话放在外人,八成会觉得杨乐很矫情。
但梅琴不会。
梅琴问他:“你是不是觉得,结婚之后,跟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了?”
杨乐赶紧点点头。
他正发愁该怎么跟梅琴形容那种,本来答应是假结婚,结果糊弄了两个月之后发现自己其实还一直喜欢她的,矛盾感。
梅琴想了想,从头问起,“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喜欢的?”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梅琴问,杨乐已经自己问过自己许多遍。
“高中我们就认识了,是同桌。”
“青梅竹马?”梅琴和刘泽说着笑起来。
杨乐随他们笑,独自回忆起来。
高中时杨乐没什么朋友,余徽晓大概是那时候他身边,唯一一个觉得他还有救的人。
杨乐中考的时候,因为杨艳玲的一再施压,没有考好,那之后杨乐就陷入了一种自我否定的死循环。越学不好,越觉得自己不好,越觉得自己不好,就越不想学习。杨艳玲看他学习实在是上不去,干脆就把重心放在他的艺考上。
反正在杨艳玲的规划里,杨乐以后肯定是要做演员的,文化课成绩好不好无所谓。
班里的老师们也是这样想的。
可杨乐自己心里一直横着一根刺,过不去。
他也是曾经能参加生物竞赛,能发文章,有过科研梦想的人啊,怎么现在会差成这样呢?
那时候没有人关心他的这种想法。
杨艳玲关心的是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好好学表演;老师们关心的是他是不是遵守班里纪律,有没有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而班里同学在知道他是艺术生之后,也都觉得反正他之后是要分班去集训的,没有必要跟他多交流文化课的事情。
杨乐遇到不会的题去问老师,老师就说,这个你没必要懂。
去问同学,同学就说这个教了你也不会。
从这个角度来看,与其说杨乐的科研梦想是被他自己放弃的,不如说是整个成长环境,替他做出了选择。
在那个所有人都不觉得你有自主意识的未成年时代,一不小心,周围的一切都会变成你成长的阻力。
杨乐不甘心,他去跟老师说,跟同学说,跟杨艳玲说,他是想好好学文化课的,他想做科研,如果有机会,他也想成为一名科学家。
但是所有人都说:你先证明给我们看啊。
现在的成绩考成这样,谁能相信你能靠文化课成绩参加高考呢?
那是杨乐第一次感觉到绝望。比爸妈离婚、后爸出轨还要严重的绝望。
他们要杨乐证明,但又阻断了杨乐能想到的各种努力的途径。
就像有一只笼子,把杨乐牢牢地关在里面,笼子上有成千上万把锁,只要打开一把,他就能把头探出去松口气。但是没有。
直到有一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余徽晓同学,主动过来,朝杨乐伸了一只手。
从那以后,杨乐身边就多了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人,陪他一起努力向上。
杨乐不知道被余徽晓嘲讽了多少次,她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嘴里永远说不出好听话。但和周围所有人不同的是,余徽晓从来没离开过他。
每次杨乐失败,余徽晓嘲讽完毕,就静静等在杨乐身边,看着他自己爬起来,往前再走一步。
杨乐终于找到了一位问问题会给他解答的人,虽然偶尔会因为听不懂,被余徽晓嫌弃地用笔敲一下头;或者上课走神,会被她忽然踩一下脚丫子。过程确实很痛苦,但看到自己的进步,杨乐还是有一丝小开心的。
只是那时候年纪小,许多事情想不清楚吧。
早年因为受不了“余氏集训”的痛苦,杨乐也觉得很压抑来着。
分座位的那天晚上,杨乐哭着跑出去,把所有的压抑都哭完了。
哭完又想想,谁的成功路上,不痛苦不压抑呢?
想清楚了,杨乐回到班级门口。
班里同学正对搬到后排的余徽晓起哄,说她欺负杨乐。
就跟两人三足他摔倒,班里女生质问余徽晓时一模一样。
一个个义愤填膺伸张正义一样。
余徽晓没解释,只是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她因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杨乐已经数不清了。
他们虽然是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但有一点,是一样的。
他们在班里都没什么朋友。
可能做得太好的女生,和做得太差的男生,在世界上大多数人眼里,本身就已经是另类了。
杨乐站在教室外面,透过窗子,看见乌烟瘴气的一群言论,狠狠砸在余徽晓身上,而那个人还在若无其事地专注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