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痕(68)
“好。”周雨晚应得挺快,想赶紧结束这一段熬人的对话,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得到她肯定答复,施颖满意地点点头,放她回去。
周雨晚浮皮潦草地道了声“谢谢老师”,转身即走。
鼻尖掠过一抹浅淡的皂感木质香。
那人打她右边擦肩而过,两人垂在身侧的手背有过一瞬似是而非地擦碰。
很快的一下。
等她反应过来,只能看到少年背影颀长挺拔,被屋外光线勾勒出一层光圈,出办公室门口后左转,消失在她的视野。
形同陌路。
大脑蹦出这个词,心脏紧跟着刺痛搐缩,周雨晚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咬得唇肉生疼,溢出血腥味了,才继续往前走。
出门,右转。
与他背道而驰。
*
做错事的人,理应承担相应代价。
今日天气阴,又一波强冷空气来袭,铅灰色的乌云堆积,沉沉地坠着。
辽阔苍穹下,足球场铺开绵延平整的浓绿。
少年们身着球服,驰骋在属于他们的战场。
即便下课铃早已宣告下午课程结束,看台上人数依旧不减,呐喊声此起彼伏。
每一声“商渡”,都像敲在她心上重重的一锤。
这场游戏好玩吗?
不过三周的时间,他底牌一亮,竟是背锅的好人。
把那晚陆卿晚对她说的话里,抽出施颖同她沟通的那部分,实际上,与商渡相关的内容并不多。
周雨晚甚至推理不出,究竟是陆卿晚先在席上开了口,希望他能帮忙辅导她;还是他主动请缨,陆卿晚再满口答应的。
横竖,最后她就是落到了他手上。
周雨晚单手拎一瓶冰镇的1664白啤,“咔”一下咬开盖,仰头灌一口。
丰富绵密的泡沫盈满口腔,她生生咽下,五脏六腑被冻得一颤。
落在啤酒瓶上的手指,被冰雾打湿,很快也被冻得僵硬,冷白皮肤下的血液凝成红紫色。
就这么抖抖瑟瑟地喝着,眼睛牢牢锁定场上最恣意张扬的少年。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飘起零星小雨,周遭一片喧杂躁动,有伞打伞,没伞的犹豫要不要离场,离场的起身往后走。
她岿然不动地坐着,还在灌酒。
挺奇怪的一个人。
还生得那般好看。
接二连三有人注意到她。
可她一门心思却扑在那人身上,魔怔了般。
时间愈久,他终有所觉,忙里偷闲地睇来一眼。
遥遥远远。
朦朦胧胧
雨丝被球场灯光打亮,晶莹剔透,有种缥缈不定的不真实感。
骤然冲撞在一处的两道视线,纠缠,对峙,擦出火花,在冰凉雨水中燃烧。
周雨晚开始感觉有点热了。
比赛还在继续,他回过头去。
不消片刻,又进一球。
直至这时,周雨晚才注意到,他今日状态和联赛当天不同,更凶狠,更暴戾,俨然在泄愤
——拉着其他人当陪葬的玩法。
“不打伞,小心感冒哦。”
听到声音,头顶的雨丝被一把长柄伞隔开,周雨晚循声转头,殷璇在她身旁落座。
右手还撑着伞挡在两人头上,她上身前倾,胳膊支在腿上,托着腮,“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会突然揍他一拳……不过,这些天,他就像行走的低气压,就算一言不发,但那气势太吓人,压抑得不行。”
周雨晚没吭声,酒还剩几口,她还在喝。
殷璇皱眉,“有必要这么喝?”
啤酒涨肚,又灌得挺猛,周雨晚感觉微醺,绯色从脖颈漫向耳朵脸颊,娇艳欲滴,红得诱人。
“有必要。”她说,“有必要。”
“为什么?”殷璇不解。
“壮胆。”
这是周雨晚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场上,商渡一记凌空抽射,打进最后一球,裁判吹响哨声,宣告比赛结束。
周雨晚拎起酒瓶,毅然决然走出她雨伞,步入潇潇细雨中。
比赛结束后,男生去冲洗更换衣服。
周雨晚知道在哪,在男更衣室外等候。
“渡爷这些天到底怎么了?凶得狠啊。”
“心情不好呗,反正,这段时间别招惹他。”
男生们在聊,说话声和脚步声都越来越近。
“咔哒!”
更衣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男生们的话题已经从商渡,换成高一年级的小学妹,聊得正起劲,起先没注意到她,即将从她跟前走过时,余光一瞥,冷不丁撞见她半湿不干地杵在那儿,登时被吓一跳。
周雨晚冷冷地甩一眼,“商渡呢?”
“渡爷还在里头。”男生心有余悸地回。
赵丞走在后面,出来见着她了,把她和那男生的对话也听全了,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