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去那天的故事(5)

作者:桑文鹤

戴嘉雨果然几天就没吃饭,绝食明志。小圆脸快成了瓜子脸。老戴怕把孩子饿出个好歹来,总算让步同意。不过也有条件,学旅游专业行,但将来当导游绝对不能出省,就在瑾城附近的几个景点里带团就可以。戴嘉雨问为什么,戴勇刚说,不为什么,不能出省就是不能出省。戴嘉雨嬉皮笑脸地咬着戴勇刚递过来的肉包子,凑过去问,是不是老戴您舍不得我?您放心,儿行千里爹担忧,我走到哪都每天给您打电话报平安还不行啊?老戴一挥手,去去去,别得寸进尺,不能做到你就老老实实地去学财会去,还有,你以为你想考旅游学校就一准儿能考的上啊?就你那成绩,我看吊车尾都困难!

戴嘉雨咬着牙埋头复习,后来还真的考上了一所大专的旅游专业。毕业以后她听了戴勇刚的话,在瑾城的一个旅行社里找了份工作。黎旭文是她的同事,专门开旅游大巴。黎旭文性格温和,对戴嘉雨很好,文质彬彬的,长得也是戴嘉雨喜欢的类型。他们俩心照不宣了一段日子,直到戴勇刚出事前,两个人才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他们俩计划好,先努力工作好好攒钱,有一定基础以后再结婚。结婚以后得买套大一点的房子,因为戴嘉雨不可能扔下戴勇刚不管。而黎旭文那边也有个需要照顾的寡母。所以房子最少得是三室两厅的。戴嘉雨的爸和黎旭文的妈一人一间屋,黎旭文的妹妹如果要来,也可以和黎老太太住一个屋里。

那是戴嘉雨最后的纯粹的快乐的时光,她的身边有爸爸,有爱人,她对自己的未来有计划,有憧憬,她觉得自己正走在通向越来越好的路上。当驻云巷要拆迁的消息传来时,她的这种蒸蒸日上的感觉达到了顶点。她幻想着自己和受累了半辈子的戴勇刚喜气洋洋地搬进窗明几净的新家的样子。光是这样的想象,就几乎能让她感动地落下泪来。

第一章 3.

驻云巷里曾有不少人给戴勇刚介绍过女人,有带着孩子的寡妇,有二婚三婚的,还有附近乡下的残疾老姑娘。可介绍人都被戴勇刚没好气地撵了出去。时间长了,便再也没人提这事了。

人们都说戴勇刚这人是个孬怂,谁跟了他也是吃苦受罪的命。对于这一点,戴嘉雨不置可否,对她而言,戴勇刚是个好爹,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戴勇刚的条件的确不能算是优秀。没有正式工作,相貌平平,个人卫生堪忧,身边拖着她这么一个拖油瓶不说,手上还有轻微的残疾。每次他去学校里给戴嘉雨开家长会,会后都有同学跑过来问,你爸的手怎么了?其实具体的情况她自己也不清楚,问过戴勇刚,怎么你的十根手指头的指头尖都被烧坏了?戴勇刚说是当年在工地里干电焊活的时候不小心出了事。可戴嘉雨不好意思这么跟同学说,于是她编了一个故事,说是自己的爸爸有一天看到了一只小狗被困在了一座着了火的小房子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于是他为了救小狗,指头被火燎了。很多同学都信了这个谎,见到戴勇刚的时候,也觉得他一米七的身材伟岸了不少。

但这样的谎也只能哄哄小孩子,戴勇刚的条件在婚恋市场里连及格都难。长大后的戴嘉雨也逐渐学会了从正反两个方面来看问题,她觉得就算自己的妈妈如谣言里所说,因为嫌弃戴勇刚而去追寻能给自己带来更好生活条件的男人的话,好像也不能全怪她,毕竟每个人都只活一次,如果她想抛夫弃女只为自己而活,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有这个权利。只是每个选择背后都有代价,这个代价就是,在戴嘉雨的心里,她不恨她,也不爱她,爱和恨都是一种损耗,那个女人没养过戴嘉雨,所以那个女人不配。戴嘉雨也只认一个爸,那就是戴勇刚,哪怕他不好看,还邋遢,随地吐痰,说脏话。

可戴嘉雨却没想到她与戴勇刚压根就没有血缘关系,加急的 DNA 的检测报告里的白纸黑字如一个个惊雷,炸得戴嘉雨头皮发麻。不仅仅是这样,戴勇刚床底下埋着的那具尸骨倒是和戴嘉雨有血缘关系。法医拿着报告冷静地向戴嘉雨解释,科学术语戴嘉雨一概没听懂,倒是法医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听明白了,“那应该是你的姐姐。”

后来接二连三的事发生得又快速又混乱,戴勇刚的 DNA 在数据库里很快就与一起陈年旧案的犯罪嫌疑人的 DNA 比对成功。那是 1993 年的隐城,一个名叫杜蕊淑的女人在自己的家中遇害,死因是机械性窒息。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了两天,躺在她身边的还有一名十一个月大的女婴。女婴没有受到任何外力伤害,但被发现时已经严重脱水,后被送到医院救治活了过来。而杀死杜蕊淑的嫌疑人就是她的丈夫,也就是女婴的父亲邵磊。警方随即对邵磊发起通缉。可邵磊从此音讯全无。他与杜蕊淑的女儿被杜蕊淑的二姐收养。邵磊的 DNA 和死在医院里的戴勇刚的 DNA 完全一致。戴勇刚就是在逃多年的杀人犯邵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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