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傅敬远的死，早在孙玉青出现以前，她的心里就有隐隐的不安，觉得这背后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这是一条人命。人命关天。老刑警的话言犹在耳，一时间蒋千梦无法将这其中复杂的情绪转述给钱正翼，她淡淡地说：“我只是想排除一切其他的可能。咱们没有傅敬远投江的视频证据，所以查清死因这件事，每一步都得踩踩实，一点虚的都不能有。”她左转方向盘，把车开进念栀小筑所在的耀街。

第二章 5.

上官瑶个子挺高，浓眉大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被阳光晒透似了的粗旷的爷儿们气，和他听起来有些秀气的名字完全不搭。蒋千梦和钱正翼跟他握完手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在民宿后花园的长椅坐下。

“这花园弄得挺好的。”钱正翼说：“看这花，红的黄的粉的还有蓝的，这么多颜色。”

“红的那个是茑萝，黄的那个是连翘，粉的是合欢，蓝的是风信子，确实是不错，很少见到这么精心打理的花园。”上官瑶说。

“你好像对花很在行。”蒋千梦说。

“我大学是学植物学的。”上官瑶说。“可惜后来改了行。”

“哪个学校？”钱正翼来了兴致：“我堂哥也是学植物学的，说不定你俩还认识呢。”

“我是在加拿大上的学。”上官瑶说：“上高中那年，我和父母一起移民去了加拿大。”

“那您现在是加拿大籍？”蒋千梦问。

“没有，我只是有永居权，没有改换国籍。”

“那您现在还在加拿大生活吗？”钱正翼问。

“是的。”

“那您这次回来，是探亲还是旅游？”

“两者都有吧。”上官瑶望着花园里的花，“我是回来看看我的姐姐。”蒋千梦注意到他不动声色地默默叹了一口气。

“你的姐姐？她没去加拿大吗？”钱正翼问。

上官瑶摇摇头：“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这次回来，除了一些别的事，还要给她扫墓，也想看看她曾经待过的地方。”

此话一落，蒋千梦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怪不得刚才一见到上官瑶她就觉得这人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现在再仔细看看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半个月前她去麒城开会，回瑾城前她特地去看了自己以前警校的一个老同学，在办公室的走廊里，她还遇到了马队长，跟马队长打招呼的时候，他身边就站着一个高个的男人，现在想想，这个男人就是上官瑶。麒城，马队长，上官瑶。这三个词叠加在一起，蒋千梦大概猜到了他说的姐姐是谁。

“您打算在这边待多久？”蒋千梦问，她的口气在不知不觉间柔软了一些。

“下个月我就得回去了。这次我回来，我父母都很不赞成。”

“那您在这边的事情办妥了？”

“没有，这个事情可能很久都没有结果，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他说。

蒋千梦什么也没说，她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钱正翼并不了解其中原委，这两个人语焉不详的对话让他摸不着头脑。他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蒋千梦说：“没什么，言归正传，您在电话里说您和傅敬远聊了很久，能具体给我们说说吗？”上官瑶说：“好啊。”蒋千梦把手机拿出来，准备录音，在点开录音用的 APP 前，她问上官瑶：“可以吗？”

上官瑶点点头。

“那您想知道什么呢？”

“如果不介意，请您从第一次见到傅敬远的时候开始，想到什么说什么，越具体越好。”

“我是在七月底住进念栀小筑的。当时选这里就是觉得这个名字特别，而且网上的评分也不错。我的房间是二楼最东边的那个。因为我打算住至少两个星期，所以老板娘还给了我一个不错的折扣。我第一次见傅老先生是在八月四日，哦，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我前女友的生日就是八月四日。那天下午我在民宿正门前的露台上看书，傅老走过来，手里有一个行李箱。他看见露台上有座位就在离我不远的一个位置上坐下，坐了好一阵子了，也不说话。我觉得奇怪，就抬起头看了看他。他看起来很紧张，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后来他注意我注意到了他，还跟我道歉，说不好意思，打扰到我看书了。我问他是不是也是这里的房客，他说不是，他女儿是这间民宿的老板娘，他很久没回来了，这次回来是想来看看她。我当时跟他开玩笑，我说见自己女儿又不是面试，不用这么紧张吧。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说有好多年没回来了，而且这次回来提前也没有跟她打招呼，所以心里没底。我说我理解，这叫近乡情怯。我们闲聊了一阵，他也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然后就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