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最后一句时，他视线对上的那个人，礼貌的微笑起来。

安冽弓着腰坐着，此刻还要比梵希稍微矮上一点儿，他略略扬起视线，看着梵希波澜不惊的面庞，以及对方扬起的一只手，轻轻的扣上自己的下巴。

沾过水的微凉的温度禁不住让他一瑟。

拇指轻轻的压在他的下唇上摩挲，手的主人双眸深沉，只是安静的盯着他。

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靠上去亲吻他。

可是他不能。

那双眼眸里有太多的东西翻涌，让人觉得被洞穿，又让人觉得看不透。

梵希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耳语。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那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我大概知道，你不能骗你自己，自从被俘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再次相遇的桩桩件件……你不能骗自己那些都和我的身份无关，也都和你的目的无关。”

他有些可惜的弯了弯眼角：“如果是三十年前，我或许不会这么在意……可惜你现在才遇到我。”

他缓缓的松了手，状似回忆起什么，眉宇间竟隐隐有些伤感，也只是一瞬，便收起了那样的神情。

而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可惜，我现在才遇到你。”

如果一个人的放不下，是另一个人的梦魇魔咒，大抵一切都只能是“可惜”。

--------------------

第31章 强弩之末

何谓大势已去？

埃尔瓦不禁想到，三十年前，他一步步逼近王座时，兄长与父王的模样。

他记得那些不甘心的目光，记得那些失望的神情，记得父王像看个陌生人似的看着自己，说，埃尔瓦，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原来人真的可以削皮剔骨的改变这许多。

甚至连他也记不得，自己从前究竟是什么模样。

约兰达从殿外进来，声调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陛下，属下想，陛下应当将附近的兵士全部集结起来……那位法师所带来的……似乎是……是……”

埃尔瓦倒是毫不避讳什么，朗声道：“龙族，是他的手段。”

约兰达连忙垂首接道：“陛下，属下和其余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所有的投石器以及相应的火石准备好，数量足够严密的保护皇都。只是索兰死了，霍克重伤，仅凭我们六人以及其他的法师，恐怕还是不大能牵制住那个魔法修为极高的人。”

埃尔瓦并不意外，冷声道：“你们所有人或许都牵制不住他一个。”

而后他笑了笑：“有机会杀掉他的时候，真该是杀掉他的……现在暂时不要管他，按你说的，将兵士集结起来，那位落魄的王子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既然是他的儿子，即便是逃亡，必定也有留存一定的实力……早知道即便是冒险，也不该和菲斯那个草包合作，宁可是我独吞掉，至少一个活口也不会放过。”

约兰达得了吩咐，正要退下，埃尔瓦却又道“等等”。

约兰达抬起视线：“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埃尔瓦眯起眼睛：“精于暗袭的那批人，叫他们打扮成普通的兵士，守在不起眼的地方，比起所谓的龙族，人类反而更不好对付，万一被混进来什么就不好办了。”

“所以，在现在城内的民众已经人心惶惶，愈发怀疑埃尔瓦的一些作为带来的后果的情况下，如果能够有一队人马小范围的进入城池，弄出一点儿混乱，绝对事半功倍。只是……这却是一定要冒些风险的。”安冽不禁皱起眉来。

凯西将箭筒背好，神色冷静道：“我可以去。”

安冽思索了一下：“确实，论起暗袭，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只是我本来准备让你带上一队兵士从右翼作为弓箭手掩护的，那我再另派别人去那个位置好了。”

梵希坐在桌子旁边，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凯西：“……你们也不要小看了埃尔瓦，他不会不做防备的，这样或许相当于硬碰硬，反而讨不到好果子吃。”

凯西点点头：“最好能有一些声东击西，但是又不能太明显了。”

安冽立即接道：“那应该也不会难办，”而后他转头看向梵希：“城都里也是有龙的对不对？它们还听不听头领的命令？”

伊恩并没有跟来，他还有自己的事情做，只是按照约定好的将自己的军队分派出来而已，梵希蹙眉：“如果他在这里那很好办，现在我只能说想想办法。”

安冽得到他的应承，放下心来：“也不需要太大的动静，只要一点儿小骚乱就好。能够挑在入夜后的一两个小时就最好了。”

那个时候，兵士最为紧张，反而就是要他们紧张的时候，风吹草动才能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