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命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他还在，中原大乱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他……”

金以恒直到今天才真正接受，师父不在世上，逝去多年。碧波烟云庄里的梨花树还在，师父和小念心都不在了，连师兄也远赴漠狄，不在庄内。

人都会老去，离开这方天地，才要抓紧时光和喜欢的人好好相守。

“我想到一个找到野利神弋的办法，我想试一试。”金以恒的眼神流露出自信和张扬，燕齐明霞之主狷介风流的名副其实。

“是什么？”

“说给我听。”

周知命和野利蒙尘同时说。

“我要潜入小珞的意识里，寻找野利神弋。”

野利蒙尘听懂了金以恒的意思，“世间找不到他，极有可能他的意识与身体分离，你要操控在米小珞身体里，可能残留的野利神弋的意识？你要用离魂索命？”

“嗯。”

“你觉得野利神弋的意识会寄居在小珞身体里？”周知命习惯手捻胡须，即使没有长须，也做了全套动作。“他的身体估计早废了，只要意识还在，找到寄主等于长生不死，真是阴损的做法。嗯？别看我，这不是无咎派的招术。”

“这是野利氏的。”野利蒙尘承认，“千年来不知催生多少禁忌招术，都被几位先君毁了，有些许漏过，也是可能的。”

“看吧。”周知命恨不得一拍大腿，不过手里有茶杯忍住了。

金以恒看天色已晚，不再拖延，“周先生，你守好，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这就来试试。”说完，手心一团深红色的灵力光芒闪耀，离魂索命随心而动，笼罩在米小珞额头，随后金以恒的身体倒向野利蒙尘，意识成功进入他人身体。

意识飘渺本无实形，籍强大灵力，将无形化成有形，物化成视线里的一花一草。金以恒剥开层层浓雾，踏入一方碧草地，蓝天幽远白云如絮，一个孩童躺在大树下，不远处田地劳作的农夫大声吆喝，他装作没有听见，只顾瞌睡。

这是童年的米小珞。

烽火连天，硝烟遍地，哭喊凄厉，黑夜下踏着血泊在尸体中奔跑不断，很远处的烈火刺目庞大，高耸楼阁轰然倒塌，金以恒认出来了，是瑾晖琼楼。

“这招从没有人用过，万一意识回不来，你要一直抱着他？”周知命想摸摸金以恒的头，被野利蒙尘抬手挡掉。

“会回来的。”

“这么确信？”周知命织成铜墙铁壁般的结界，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们。

野利蒙尘轻笑出声。周知命立刻明白，这灵力不就是他渡给阿恒的么，当然对此招术自信满满。

“我抱好他，他不会迷失。”

周知命再木讷也看清这暧昧的姿势，“世风日下啊”他在心里感慨一句。

炽热火焰变成冰天雪地，锁兰山南麓的积雪没过膝盖，前面有人带路终于到达一座院落，这人眼熟得很，可不就是周知命。金以恒忽而是看客，目睹米小珞的经历，忽而寄身在他体内，体会喜怒哀乐，这些虚幻的意识串联如同一根缎带，他要把缎带揉在一处，尽快寻到野利神弋出没的痕迹。

“能让我见见你们掌柜吗？”柔弱的声音响起。金以恒精神一振，手心拥入暖流，他贪恋熟悉的温热，朝热源奔赴。

再睁开眼睛，所见即是野利蒙尘线条优美分明的下颌，声音覆在耳边，“找到了？”金以恒在他怀里醒来，闻着独有的味道，“嗯。”两人松开手，各自坐正，周知命为米小珞施加安睡诀，赶紧问道，“怎么样？有线索？”

“他确实在这里出现过，还对小珞使过操控术。”金以恒恍如以不同的两个人世活过两世，神志仍有些迷离，甩了甩头，发冠两侧的金玉链子发出清脆玲音。

“那他现在是死是活？”野利蒙尘问。

“没死，”金以恒斟酌道，“但也不算活着。”米小珞睡得安稳，平安无事，他这才放心。

“什么意思？”周知命不解。

“咦，周先生，你活了一百年什么没见过，怎么件件事情问我？”

周知命斜眼野利蒙尘，犹豫要不要告诉阿恒一个小秘密，想想作罢，继续装傻，“因为你现在天下第一，还有另一个天下第一做伴，我比不过啊。”

夸人还夸一对，金以恒心情大好，不卖关子，“他意识受损，即使回到原来的身体，若要恢复也是奇迹。”手心红光一闪一现把玩，“认得他那股灵力，我神识遨游四境，就能探到苟延残喘的他。”

野利蒙尘到底练成了什么境界，力量统统灌给阿恒。周知命后仰把两人从头到脚钦佩两遍，“他在哪里？”

“锁兰山。”金以恒笑脸邀请，一副孝敬长辈的“恭顺” ，“走吧，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