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他把视线移向芒寒。

芒寒看上去波澜不惊，神色很淡漠，好像这一幕已经见过了一样。比起周择木这个主动来到这里是为了验证自己猜想的人表现的还要淡定。

他感受到注视，跟着回看周择木。

一对视，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被包围了。

他们去的地方是他们一开始相遇的地方。

只是，甚至还没走多远，端倪就像是猫藏不住尾巴一样赤|裸裸地显露出来了。

当然，也有种可能，只不过是懒得藏尾巴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没有说话。直到见到那熟悉的巨石和水池之后，两人之间才打破沉默。

“试试吧。”

周择木说。

“我保证，无论成功与否，我不会毁约。”

虽然说的没头没尾，但芒寒知道，周择木说的是契约。契约代表周择木把芒寒当作共同体，那么，无论如何，周择木都不会丢下芒寒。

这回不知道为什么，芒寒同意了。

虽然周择木没有过异兽，也没关注过异兽，但好歹知道最基本的契约。所以按道理，没可能失败，周择木也没道理说出“成功与否”的字眼。

但事实上，就是契约失败了。

或者说，没有介质。

契约关系都是靠人类那一方的精神力作为介质来联系的，没有介质，自然无法连接。

周择木和芒寒的契约是正常进行的，可以说是成功的。但是，没有介质，无法连接。

周择木的精神力没了。

这对周择木来说，既在猜想之内，又在意料之外。

从一开始周择木提出来要向芒寒发出契约邀请就是因为这个猜想。在刚刚走回原本的路线再一次验证了之后，周择木大概已经确信了。

他出现在这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背后有鬼。

从周择木打算出发去寻找那群类人型生物的踪迹的时候，他就已经怀疑了。不，或者说，从芒寒拎到那个类人型生物的时候周择木就起疑了。

之前是碌碌无为地胡乱晃悠，像是逃避一般不去思考、不去想这片大漠以外的事情。但那处不对劲直击眼球，周择木不得不直视起自己的处境来了。

可就算是这样，周择木仍然拖着不想去直视，跟在芒寒身后耗费时间，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借口沉溺在颓废的香油中，像个偷吃香油出不去油罐的小鼠。

最后逼着自己动起来，身体动了起来，脑袋也转了起来。他才发觉，一直被自己忽视了的那段记忆中，根本找不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好像是，拿来个与环境色一样的遮挡了那段记忆，让周择木根本没法主动想起来。

而周择木主动去寻找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

记忆被篡改了，这很确切。

于是周择木知道，这片大漠绝不是他碰巧就逃到的星球，至少是背后有人搞鬼。

周择木是满心满意的丧没错，没有什么活着的欲望也是真的，但他会任由自己自生自灭，而不是有外界的掺和主动促使他。就像是，可以自暴自弃，但不能是别人阴谋自己。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成为被掌控的人。

芒寒他本来是不想再接触了的，更别提碰上了他和那群忽然出现的类人型生物的争斗。碰到这档子事之前周择木都没想过要再次和芒寒见面，碰到了这么像陷阱的这件事之后，周择木就更不想了。

但鬼迷了心窍，已经很久没有心软过的周择木见到那个“快走开”的口型，忽然就有了改变主意的想法。之后是脑神经跳跃活跃，脑子里想起来这些天芒寒对他其实还算不错，最后脑子里的画面彻底击破了他那没什么良心的想法。

那个画面是那天晚上芒寒抱着一堆可燃物第一次的主动取火，他半张脸被火焰吞噬，像是从火里生长出来的一样。

小刀扔过去之后周择木就没有再有什么动作了，他知道芒寒能赢。

他站在沙丘上，想着之后。

这个“之后”，不能说是未来，毕竟这没有这么遥远也没有这么美好，这只是当前状态下时间流逝时该预想的情景。但这个“之后”也有点不同，周择木当时想的是，他和芒寒两个的之后。

他想的是契约。

放在之前，周择木不会想到这个束缚住他自由的方法。因为周择木认为，契约异兽是件失去自由的事。

但现在，周择木再怎么样也不会想被算计，所以他必须确保他要带在身边的芒寒绝不会对他不利。

而想要契约的另一重原因是，周择木怀疑他的精神力。

虽然从来到这片大漠以来，周择木仍然正常使用着自己的精神力，但在寻找着那群类人型生物的时候，和那群类人型生物突然出现在回路的时候，周择木意识到，他的精神力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