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师兄他就是不开窍(201)
水汽想绞杀刀身,刀身想割裂水汽。这是力的较量。严彦与谢柏风的双脚均已陷入地面,他们在紧绷的视线里胶着。
严彦面上蒸起了汗珠,他渐渐吃不住力,仿佛手上扛的不是银鳞刀,而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他的右手剧烈颤抖,不得不双手一同握住断剑。
谢柏风短促地笑了声:“现在我来问问小友的剑,事已至此,”他特意压低嗓音,拉长调,“你猜你还有没有转机?”
谢柏风右手五指一松,在严彦的错愕中放开了刀柄。他已单手拿刀,可银鳞刀依然稳如泰山,重压在断剑水汽之上。
严彦犹如困兽,他双手皆握断剑,无法使用左手刃,也无法召唤荧蝶。他见一把匕首于
谢柏风右手间化出,刺来时又快如雷霆,其锋芒骤落瞳孔。
谢柏风胜券在握,只差一点就能战胜这来势汹汹的后辈,可他却身形一顿,被剑扎入肉的噗嗤声生生打断。
谢柏风只觉心口一凉,他还不明就里,只愣愣地低下头,便见那把平时只用来练习的弟子剑从后方精准扎穿了自己的心口。
谢柏风猝然睁大眼,蓦地回首。
桑为没什么表情,鲜血在他缓缓抽剑时嘀嗒坠地,他好心又认真地回答:“我猜会有明华尊主意料之外的转机。”
谢柏风双唇轻颤,他张嘴要说什么,却只呕出一捧血。
他与这位阵灵师只打过一次照面,在他眼里这人剑法稀松平常,那身引以为傲的精神力也在刚才全部纳入了金雾,他余生都无法开阵,已是废子一颗,根本不足为惧,谁知会阴沟里翻船?
严彦趁此踩风而起,断剑反压银鳞刀。银鳞刀脱手掉落,砸得地面龟裂凹陷。
谢柏风仰头发出不甘地怒吼,他没有去捂流血的心口,而是扭身对着桑为挥出了匕首。
桑为静静地看着他,劲风掀得发丝倏然后扬。那对桃花眼就在此刻瞬息万变,它们没有征兆地突然弯起,倾泻出浑然天成的妩一媚,与那张清冷的面皮离奇交融。
谢柏风一阵没来由的恐慌,他未及反应,那把匕首已扎在猝然砸下的防御法阵上。
谢柏风目眦欲裂,他不断呕出鲜血,竭力才蹦出一个字:“怎……!”
识魂嘴角上扬,愉悦又轻柔地说:“尊主想杀我是因为恼怒么?也对,没能死在看得上的对手手里,却死在了一个废物手里,太窝囊了不是么?”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雀鸟,“可你只配这样的死法。”
谢柏风一身矫健的肌肉此刻都成了难以支撑的负担,他在抽搐中摔进了血泊,血花四溅上识魂的衣摆。
他双眼发黑,只能看着上方那个模糊的人影蹲下,单手撑在自己的肩头,对自己一字一句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我明明没有了精神力,却还可以开出法阵吧?”
谢柏风呼吸愈发急促,他想说什么,张嘴却只能发出“嚯嚯”的声音。
识魂面上一拧,他倏然提剑。严彦心惊,他喊了句“桑为”却也来不及阻止,弟子剑又一次狠刺进谢柏风的心口。
谢柏风老态毕现,如同一截干枯的朽木挣扎不休,他在咽气前恍惚听到识魂阴狠的回答:“因为兵不厌诈啊,尊主。”
识魂边擦手边站起,他看都不看严彦,说:“道理免讲,主身的天下苍生与我今日要报之仇没有冲突,绊脚石一定得死。”
他终于看向严彦,淡淡地说,“你不去阻止赫海么?”
严彦确实没时间和他废话,他咬牙道:“……你一定要站在这里等我回来,哪儿也别去!”
“哦。”识魂爽快地答应。
严彦急切转身,看到巨雾已在赫海跟前停下,将赫海整个笼进了阴影里。赫海的身形与巨雾而言就如它的一截小指,只要一口,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吞入腹中。
可巨雾却弓起了腰,小狗小猫似的,用类似脑袋的部分蹭在赫海的掌心。黑雾一丝一缕地顺着肌肤纹理,疯狂挤进赫海的道丹,势要与他融为一体。
魔息涌入的痛苦让赫海微微蹙眉,他的眼仁里团起黑雾,衬得鲜红的瞳孔愈发妖冶。
识魂目送着严彦提剑疾行,随后他缓步走到宋平身边。
宋平趴在地上,就如一个被人遗忘的破烂玩偶。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一条腿,又被巨雾碾压,此刻已瞳孔涣散,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却偏偏梗着脖子,强撑眼眶,目不转睛地瞪着魔源内核。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沉闷又渴望的声响,又竭力伸长仅有的手臂,五指像鸡脚爪似的扒开,颤颤巍巍地,想要去够那即将出现的、干净的全新世间。
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虽有不计其数的人死在了火墙之下,却总有些不知好歹的人还赖活着,他们的抵抗就像在洁白宣纸上落下一滴黑墨,那么肮脏,那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