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26)

作者:宋昭

走到半道,文琴的电话毫无征兆地打过来。

这个点打电话,时间说不出的巧妙,他想,总不至于是打过来嘘寒问暖的。

手机连上车载蓝牙,许默食指指腹轻轻滑动屏幕,接通这道来路不明的电话。

刚连线,文琴夹着怒火的声音便响彻整个车厢:“你在哪儿?”

许默回头瞥一眼后排闭紧眼皮、微皱眉头的姑娘,刻意调小通话音量,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两分:“石景山这边,怎么了?”

两个小时前,文琴收到介绍人发来的信息,说两小辈确实不合适,这次就当交个朋友。

对方措辞极其委婉、体面,文琴却从中窥探出几分见不得光的东西。

犹记得那次她随先生许代山去参加某文坛大佬的生日宴,席间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富太太一直拉着她笑容可掬地唠家常,她也做足了戏,陪着人演了一出你来我往的好戏。

聊到尾声,那位豪门太太终于说出自己当晚的意图,原来她有个侄女刚从美国留学归国,正好适婚年龄,家世样貌、性格脾性样样不错,这趟是专程带她出来见见世面的。

见世面是假,找适宜的对象是真。

几个月前那位太太曾在一篇财经新闻里留意到许默的身影,私下多方打听发现他来头不小,悄咪咪把人给定了。

文琴只远远瞧了眼富太介绍的姑娘,觉得那姑娘样貌不错,回去就促成了这次相亲。

没曾想,这事儿居然吹了。

难不成有人从中作梗?

文琴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决定找许默问个清楚:“那姑娘没看上你?按理说不应该啊,你是不是故意给人留了不好的印象?所以人一回去就跟介绍人说你俩不合适。”

许默被文琴的话逗得忍俊不禁,他将车停在辅路边,松开安全带、关掉蓝牙,拿上手机推门下车。

他站在辅路旁的路灯下,手机贴在耳畔,半垂着眼皮,面带虔诚地聆听文琴的教诲。

脱了外套,他身上只剩一件白衬衫,下摆扎进腰带,风一吹,后背鼓起微微的弧度,跟背后的电线杆似的。

电话里文琴说个不停,无非是疑惑为什么相亲突然没了后续,照理说许默这样的条件不应该,吐槽到最后文琴突然护短,说这姑娘真没眼光,居然看不上他。

许默听了几句,轻描淡写揭过文琴的怒火:“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人姑娘拒绝我多正常。”

“也就在您这儿,我是个顶好的人。可人姑娘也有自己的标准,我没达到可不就被淘汰了。”

“再说,这世界上除了姻缘,有的是乐子,何必这般执着。要真没那个缘分,不如虚度光阴来得痛快。”

他身高腿长地站在马路边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他却一个眼神都不肯吝啬,只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留心车里的姑娘。

怕她在里面待久了缺氧,许默特意没熄火,还降了小半截车窗透气。

文琴听他说话没个正行,下意识纠正他:“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婚姻怎么能拿来随便取乐。这次没看上就算了,我再给你寻几个合适的姑娘。”

“快三十出头的人了,也不小了,早该考虑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嫁给你前小姨父了。”

许默见文琴还不肯罢休,人站在马路边,眺望远处车流如织的主干道,故意调侃:“妈,您这是何必呢。”

“您要真想我结婚,要不您去把周娆找回来,我保证明儿就去民政局登记。”

“反正都要结,找谁不是找?”

电话那端的人毫无征兆安静下来,倒显得背后的火锅店格外闹腾。

估计今天新开业,老板不知道在哪儿请了鼓队、唢呐师,七八个人在店门口排成一排闹闹哄哄地打鼓、吹唢呐,年轻老板接过员工递过来的剪刀笑容满面地剪彩。

老板刚剪断喜庆的红绸,一旁等待的员工便捏着打火机,探头探脑点燃鞭炮,而后捂住耳朵跑得远远的。

鞭炮噼里啪啦炸碎,许默虽然隔了一排绿化带,却总觉得炮竹炸出来的黄土扑到了他小腿。

电话还在通话中,文琴耐着性子听完许默那头的动静,接了他上句话:“既然找谁不是谁,非得是周娆?”

许默没想到被反将一军,他本意是不想文琴多插手他的私人生活,没想到她脑子转得这样快,一下子堵上他所有后话。

通话中断,许默抬起下巴望望头顶灰蒙蒙的天,无声叹了口气。

重新坐进车里,许默启动引擎、踩下油门往海淀区走。

刚上主道路,驾驶座的椅背突然趴了一个人醒,许默吓一跳,歪头一看,结果对上一张半醉半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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