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230)
许默在院子冻得大半个小时,人钻进车里,缓了好一阵儿,僵冷的手指才慢慢有知觉。
他没着急离开,而是捡起烟盒,不慌不忙点了根烟。
车厢烟雾弥漫,许默窝在驾驶座,冷着脸,指间捏着烟,机械地往嘴里塞。
费尽心思得来的文件袋被他扔垃圾似地丢进了储物箱,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两个小时前的夏家书房,夏崇惟背着手站在书架前,指着照片里的女人跟许默说:“这些年我忙于工作,对汤圆儿的关心不够。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她跟人领证结了婚,我这个当爸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私心来说,我对你小子的能力还挺欣赏。不过你做女婿,我又觉得心思太重,我女儿容易吃亏。”
“况且以许家如今的状况,我是不可能放心把人交给你的。”
“……”
“这样,等你处理好摆在你面前的烂摊子再来跟我谈,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许默抽了口烟,脑子里全是夏崇惟隐晦的提示与不赞同。
摆在他面前的从来不是明路,他能走的也不是什么光明大道。
许默疲惫地靠在座椅里,眯着眼,脑子里演练着如今的形势,想了无数个可能,最终也没确定往哪儿走。
一根烟抽完,他掏出手机,瞧见夏竹发过来的短信,他苦笑一声,没回。
丢下手机,许默导航八宝山,独自驱车前往。
夏竹并不知道,此刻的许默遭遇着什么样的艰难选择,她一心沉浸在夏崇惟已经同意他俩在一起的欣喜中,恨不得立马去见他。
若不是丁舒桐看她太过兴奋,泼了盆凉水,她肯定开车跑了。
丁舒桐瞥了瞥书房,从下午到现在,那道门一直关着,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夏崇惟并不满意这门亲事儿。
偏偏他们家这傻姑娘觉得有戏,心中有爱,仿佛任凭谁也不能阻止她和许默。
丁舒桐蹙了蹙眉,担忧地说:“你别高兴太早。”
夏竹撇撇嘴,不当回事儿:“老夏都同意了,小姨您到底站哪儿头啊?”
丁舒桐啧了声,倒是没再打击她:“我站你这边儿行了吧。”
夏竹立马抱住丁舒桐,撒娇:“小姨,你最好了~”
那是北京的二月,什刹海冰场未开,风又硬又冷。
人也因为天气的缘故,冷得不爱动脑子。
—
这个年过得不算热闹,因为出了件大事。
初五那天,许代山被督查办的人带走,又是一轮调查。
这次形势比上次更严峻,冻结了他名下所有产业,限制了不少跟他有关联的人,连许默也被叫去问过几次话。
几番审讯下来,皮都扒了好几层。
夏竹得知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那天特意开车去拜访文琴,想看看她有没有受影响。
结果车开到四合院门口,被许家的阿姨拦住。
对方为难地看着她,隐晦地说太太身体不好,暂时不见客。
夏竹失望而归,车开到半路,她给消失好几天的许默打电话,结果电话也未拨通,人消失得了无音讯。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许默才拨回电话,电话里,许默声音透着倦意道:“我人在美国办点事儿,过几天回国,到时候联系你。”
夏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通电话便悄无声息地挂了。夏竹猝不及防,她低头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心里莫名慌张。
五月底,许代山被判刑,多项罪名成立,他被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许默曾去探监过一次,两人面对面坐着,相视无言。
直到许默起身要走,许代山才开口说:“我自知罪孽深重,没脸见人。可有一桩事儿我得替自己辩解一句,我再怎么下作,也不至于对至亲下手。”
许默脚步顿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走出探监室。
那叠资料还丢在他车里的储物箱里,他没扔,也没用,算是弥补文琴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北京一下子变了天,不少关系被切断、搁置,许默果断抛弃北京的一切,抽身回上海,夏竹也在北京待腻了,跟着他一起搭飞机回上海。
离开前周肆特地开车送他俩去机场,路上周肆欲言又止地看了许默好几次,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只要你想回来,这北京永远有你的位置。”
许默轻笑,同周肆握拳,感激道:“感谢,心意我领了。”
“后面的路还很长,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