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阶(277)

作者:桃发子

他已经没有刚出来时那样瘦了,但锁骨还是很分明,穿着最小号的病号服也略显肥大。

丰东宁脱掉西装外套扔在地上,身上只剩下一件黑色衬衫,接着顺手抽掉了贺安清背后的几个枕头,让他平躺在床上,然后欺身而上。

贺安清还是看向窗外,丰东宁捏着他的下巴将脸转向自己,说道:

“今天是咱们的新婚之夜。”

贺安清只是眨了眨眼睛,就像没听见一样。

丰东宁伸手到床头中控台,按灭了房间里惨白的吸顶灯,地上的夜灯随之亮了起来,发出微弱的光芒,让他只能看到贺安清模糊的轮廓。

也许这样不看着他的眼睛,负罪感能减轻一些,丰东宁想。

他一手撑在贺安清身侧,一手解开了病号服的扣子。贺安清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这让他心如刀割。

解到第三颗扣子时,丰东宁停下动作,一把搂住了贺安清,紧紧将他揽在怀里,哽咽道:

“安清,贺安清,你醒醒行不行,我一个人要撑不下去了……”

积聚在内心的情绪全部爆发,他装成能扛起所有烂摊子的模样,大家都觉得他很坚强,可没人想过,不坚强面对还能怎么样呢?他的苦闷憋得太久太久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那天在派出所我就有感觉了,你看他的眼神是特别的,也许别人没发现,但我知道,你对我完全不是这样。我们就算不是恋人也是朋友,你为何不愿跟我倾诉?”丰东宁从未怨过贺安清,他只是想不明白,抢走自己心尖上那个人的,竟是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圣地特务。

这世间的凡人,大抵都有两个纠结终生的问题,即“为什么不是我”和“为什么是我”。

丰东宁也不例外,贺安清爱的为什么不是我,而被迫做出残酷决断的为什么是我?

他得不到爱意,却要承担替爱人抉择的后果。

“把平晏推上皇位,到底是对是错?他的手再也不能画画了,我们在这场政变中,都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无可挽回。”

从知道继承人私奔,到新皇登基,再到救出贺安清,面对无数死亡的同学,废墟一样的普元,咄咄逼人的贺平晏,还有丰帆的期待。

他终于崩溃了。

“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醒过来?咱们都没有回头路了,就算你恨我也罢,回来我们共同面对好不好?我求求你,给我点回应好不好?”

丰东宁的声音极度悲伤,他生性温和,平日也不曾有大喜大悲,从记事起就没再这样肆无忌惮宣泄过内心哀伤,可现在却止不住地抽泣:

“安清,别丢下我,我只剩你了。”

丰东宁颤抖的后背上,缓缓攀上了两只手,轻轻抚摸着他,平息着他激动的情绪。

一开始他还没有察觉,但很快,脊背上的触感让他一激灵,瞬间收了声。他不敢轻易挪开身体,就这样一动不动。

果然,衬衫下的肌肤痒痒的,像有羽毛轻轻划过。

他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未擦干的泪水从下巴滑落,滴在那张无瑕的脸颊上。背上的触感消失了,那只手抽回来逐渐伸向他,越来越近,蹭掉了他眼眶里的泪。

丰东宁惊讶得说不出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渐渐恢复明亮的眼睛。

“东宁,对不起。”

这是贺安清时隔八个月第一次开口,他说:

“让你担心了。”

在古色古香的木制结构房屋中,青烟袅袅升起。

仙鹤样式的香炉立在床榻尾部,僧人将香炉拦腰打开,换上一簇新的再盖上,烟在仙鹤腹中迂回而上,最终从张开的嘴里吐出,淡香四溢,让人心神安宁。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床榻上躺着的人在呓语,他身上裹了几层绷带,看上去受了重伤,他艰难睁开了眼睛。

田佑乡穿着易教上师的纯白色袍子站在房门口,他从青川的尸山血海中拖出了贺安清,就像十五年前,他在落园救了袁眉生一样。

“我杀了郑惑,我杀了那个从18岁就爱上的人,我想跟他同归于尽,可我为什么没有死,我为什么还活着。”贺安清哽咽起来,眼泪从眼角淌下。

“你受苦了。”金发灰瞳、全身纯白华服的男人坐在床边,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

“——神的孩子。”

第64章 向青川

“报告,天台陆军分别有两支部队,已驻扎领县政府和樊家府邸,俘虏樊家军三个师,下一步行动等待将军指示。”陆军上校向右副官黄钦汇报道,“法相军和禅军轮流在矿山和县城巡逻,引发暴乱的平民集中关押在县看守所,本地警察已经答应配合善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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