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阶(275)

作者:桃发子

“请您放心,依照陛下的嘱托,我已经委托了学院那边调配专家。”主治大夫顿了顿,说道:

“还有一个办法,更安全简单一些,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丰东宁赶忙道:“您说。”

“与殿下结合,自然能进入精神图景。”

丰东宁走出主治大夫的办公室,心里却不断回放着最后一句话。如果他在贺安清无意识的时候与其结合,那么等安清醒来时,他该如何面对这个自己最爱的人?

如果告诉贺安清,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对方能信服吗?

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就算打着救人的旗号,也不能掩饰龌龊的私心。

丰东宁步伐沉重地走回病房,在白色的雾面玻璃门前驻足,手停在开门按键上,许久才落下去。

“要是有人爱上了这世上唯一的花,心陶醉在幸福里时,羊却吃了他心爱的花——这对他而言,整个世界都黯淡无光了……”开门声打断了贺平晏的诵读,他放下书,对着呆滞木讷的贺安清说:

“哥,今天就讲到这。”

丰东宁行了跪拜礼,站起来强打精神,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快,陛下不用担……”

“你会跟他结合的对吗?”贺平晏打断了他。

丰东宁知道,现在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没有用,贺平晏很直接,也很强硬。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他还没有意识。”

“等他有意识的时候,选择的就不是你了。”贺平晏不留情面。

丰东宁无法反驳,他的心意,身在风罩内的人都知道,事到如今,就算会被世人嘲讽,他也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更何况只有一个人敢当面对他说这些话。

“对,他不会选择我。”丰东宁走到病床另一边,看着贺安清无神的眼眸,说道,“所以如果我现在与他结合,就是趁人之危,就算他能醒来,也不会原谅我,陛下愿意看至亲与他怨恨的人生活一辈子?”

贺平晏像是听了个笑话,淡淡道:“你应该比朕一个普通人更懂异能人间的羁绊,连最基本的生理卫生课都讲过,只要身体结合,自然会产生爱与依赖,这就是哨兵与向导的本能。你应该庆幸,皇兄在跟圣地特务发生关系的时候,还没有觉醒成向导,不然此时此刻你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就出局了。”

丰东宁没有说话,贺平晏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他是东华联邦的皇帝,对他,最起码的尊重与理解是必须要有的。

“上天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贺平晏起身,掸平下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等着指婚圣旨吧,朕希望皇兄能早日康复。”

说罢转身离去,丰东宁无言,低下了头恭送。

贺平晏登基之后,依旧要完成在普元的学业,只是他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更换专业,这件事尚在与原来的导师商量,所以现在还没有开课。

从医院驱车二十分钟就到达了府邸,他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回到普元的这段日子,他一直是这个样子,有时连吃饭都不出来,睡觉也在里面,这让王总管很担心,又怕问多了招人烦。

贺平晏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拿出一张红色的宣纸,在砚台上滴了一滴水慢慢研墨。

墨汁逐渐化开,他拿了根笔架上的毛笔,这是贺航亲手做的。他咬了咬牙,蘸墨,提笔欲书。

其实贺平晏的毛笔字很不错,房间里也挂着不少他以前的作品。可当下,笔尖在抖动,迟迟落不到纸上。

这是战争带给他的后遗症,也是他要从原先报考的美术系换成艺术史论系的原因——他的右手废了。

失去了力度,也失去了准度,原本能够挥翰成风的右手,现在除了抖动还是抖动。在一滴墨水砸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之后,贺平晏落笔写下一横,纸上就像多了道伤疤。

看着这丑陋的一笔,他一气之下摔了毛笔,墨汁飞溅到脸上,他仍不解气,将宣纸攒成一团扔了出去。

在燕都这半年,军委请了最好的医生帮助他复健,这只右手却毫无进展,连拿筷子都费劲,更别提拿笔去写指婚圣旨。

他必须被迫接受自己再也不能创作的事实。

去学校报到的时候,导师告诉他,因为原色美术馆被炸为平地,他的画一幅都没有保留下来,那是他几乎全部的作品。

不光不能再画,以前画的也都被毁了,好像他的前十几年从未存在过。

有时贺平晏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会作画。

恼火的情绪转变成委屈,他像用尽了浑身力气,瘫倒在地,埋首于肘间,没人听得到哭声,只能看到起伏的瘦弱肩膀,悲哀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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