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但很能打(283)
漫天的荧光听不见,它们纷纷地飘往四方,没有为她作片刻停留。
苏缈慢慢停下脚步,伸出手,却未能握住一片荧光。
——他还是有怨,有不甘,有委屈没有说出来的吧。
有什么东西自她的脸颊滴入泥地,一滴、两滴……渐渐数不清了。
温柔的风不住地吹,风干不了她的脸。
——你还没有叫过我一声“妹妹”啊。
当最后一片荧光,消失在暗黑的夜里,苏缈胸口顿然一痛。一股腥甜翻涌上来,鲜血从口中喷出,散落了好大一滩。
苏缈两眼一黑,几乎就要倒下。她捂住胸口,痛得冷汗淋漓。
钟曲做到了这一步,将一切可以给的都给了她,她又怎能辜负。
方才能打温源,是因强行突破至第七层心法。
第六层的根基尚未打好,真气运转不畅,瘀堵在胸口久久不散。
一口淤血喷出来,才稍稍好些。
也不知是大恸之故,还是真气堵着的缘故,她此时的头脑昏昏沉沉。
步子沉沉的像灌了铅,苏缈一步一顿,飘飘摇摇地走回原地。
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月光照射下发着微弱的光。
她躬身捡起。
是那半枚铜印,刻着一个“修”字。
指腹轻轻摩挲着凹凸的字,她轻轻地念出声,“信”、“修”。趟过一条奔腾着鲜血的河,这个名字才终于拼凑完整。
父亲……
“哥哥他也,魂飞魄散了啊。”
一滴滴鲜血渗入泥里,下颌一条血线趟过,苏缈却恍然未觉,只是紧紧拽着那两半铜印。
这个世间残忍又冷血,她情愿,换自己永辞于世,再不经这样的苦难。
……
还没入夏,就连下了两场瓢泼大雨。
今儿午后终于雨停,可到了黄昏,这雨却又哗啦啦续上了。
从宁州往全州的路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
“妈的,这趟出门太倒霉了!”四五个粗汉从雨幕中跑来,骂骂咧咧地躲进长亭。
他们都湿透了,个个板着脸,把鼓囊囊的麻袋丢在柱子旁,还撒气地踹了几脚。
麻袋里的东西弹了下,没发出什么声音。
“淋雨就罢了,还撞上死人,还他妈是被大卸八块的死人,肠子脑浆弄得满地,老子一个做山匪的都觉得残忍!对了,老大,咱们要不要报官?”
“报官?让官府抓咱们?”老大努努嘴,指指麻袋。
湿透了的麻袋这会儿很安静。
“能把一穿铠甲的大卸八块,必定是一群狠角色,咱们几个惹得起个屁。”
众人边抖着身上的水,边说起那林间的惨相,都忍不住感慨。
“嘘——”当中一人忽然做了个手势。
几个粗汉抖水的动作一顿,才发现长亭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是个女子。
她一脚垂地,一脚踩着坐板,背靠着亭柱,手握着一坛酒正饮着。其腹上放置着一把剑,身上穿的是干练的短打。
看打扮是个走江湖的。
她很安静,眼睛低垂的不曾转动,五官冷冷的,面上仿佛也下着一场暴雨。
斜雨飘进亭中,湿润了她的衣摆,她似乎也懒得挪一挪位置。
凌乱的发丝搭在她的脸上,她的衣裳沾满泥泞与血污,但都掩盖不住她的清丽。
酒很香,人很美,勾得几个汉子都咽了口唾沫。
其中一人把老大拉到一边,附耳说道:“老大,要不把这女的也……”
老大瞪眼,小声道:“赵大胆,说你大胆你还真大胆,那可是个走江湖的!”
“可当家的说了,今年生辰别的不要,只要女人。咱们出来这么久,就绑到个残废,要不是脸蛋子漂亮,压根儿交不了差。更何况,老大你昨儿一冲动就先享用了,万一寨主发现是个残花败柳,咱们反讨不了好。”
那老大望了眼麻袋,不自觉地舔了舔嘴皮子。里头虽说是个残废,可漂亮得紧,那身段儿绝了。
却要上交给寨主,真是可惜。
他很是不爽地啐了口:“自个儿不行,怪女人不下蛋!抢再多回去也生不出个儿子,倒叫兄弟们看笑话。”
“老大,这话可不敢说。咱们都只有照办的份儿,当家的不是警告了么,谁要敢应付他,吃不了兜着走嘞。”
赵大胆朝那女子的方向努努嘴,“把那女的绑了,咱们正好交差。她长得好,说不准大当家的一高兴,赏你个三当家做做。”
听得手下这么说,老大的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他扭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下对面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