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但很能打(20)
等到倒满了茶,他放下水壶,动作缓慢地在竹椅坐下。
椅子嘎吱响,像叹气的声音。
“唉,十五六年前的事了。那年月打仗嘛,官兵发现了咱这桃源谷,就跑到谷里抓丁……我这腿啊,是跟他们拼命的时候落下的伤。”
苏缈心头生寒。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造化弄人,留在谷中本是求个安稳的,却如何也避不开风雨。
玬珠很是不忿:“您为村子贡献了这么多,他们凭什么欺负您!就这还分牛肉给他们,要我就不给,我就在他们面前吧嗒嘴,一口都不给!”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恩怨分明啊。”老季笑得慈祥,眼角层层的皱纹叠起来。
岁月在他的脸上,沉淀下一抹温和。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嘛。”玬珠说。
老季摆摆手,把热茶端到各位面前:“这村里姓黄的多,村长一直就是他们黄家人,惯来横得很。我们外姓其实也占了半数,但姓不同,抱不成团,自然要受些气。左右邻里都不是没良知的,只是没那胆子去惹黄家。他们若要帮我,也只得偷偷的来。”
邻里之间,各有各的难处,苏缈也能理解。她接过茶盏,眉心不展,唯担心以后怎么办:“师父剑法厉害,可曾教子女剑术。”
老季苦笑:“别提了,打官兵那回,我那剑砍得全是缺口,断成两截了。没得用了,你师娘就拿去磨了磨,一截当镰刀用了,一截当菜刀用了。”
“咔咔咔咔……”厨房里正切菜。
苏缈:“……”
说到剑,老季突然伸长脖子,将她身上扫了一遍:“咦,你尧光呢?”
第10章 冲霄扶摇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老村长一口浓痰,照儿子脸上吐去。
黄贵一偏头,躲开了。他不服地撇了撇嘴:“爹你别骂了,也不怕气死自己。”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叫你不要去惹季家,你偏要去惹……他瘸是瘸了,可也不是你惹得起的!”
老村长气得直拍床板,边骂边咳,咳得像要断了气。
黄贵耷拉着个脑袋,却不是个认错的表情:“做都做了……”
“你几个哥哥咋就这么短命啊……老黄家交到你手上要是败了,我……我无颜去见祖宗啊!”
老村长老泪纵横,哀嚎起来。
“爹你生气也没用啊,现在我们黄家再不想办法,那群外姓要骑咱头上拉屎了!”
老村长头晕眼花,越发感觉命不久矣:“你可闭嘴吧……你想气死我!”
黄贵也气:“刚二叔家的来说,他们分牛肉不分姓黄的。这什么意思,这是不服我们黄家了,是想等您一蹬腿儿,就把季老头推选成村长?”
“我蹬腿儿?”老村长挣扎着要坐起来,“我、我……老子蹬死你个兔崽子先!”
黄贵看着他爹挣扎,还是一脸不服:“爹,你骂我顶啥用啊。季老头本来就会拉拢人心,现在半路又杀出个厉害的徒孙。爹!您要是想有脸去见祖宗,别光顾着骂我,好歹想想办法。”
老头停止了挣扎,狠狠瞪了眼他这蠢儿子,唉……
愣是不想再看第二眼,干脆闭上了眼。
可,他也没否认儿子的话。
季家不垮,他确实死了也放心不下。
……
苏缈和师父结缘,就是因为尧光。
起初,老季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见她一个小姑娘抱着把绝世好剑,便想了各种办法企图把剑骗到手。
后来一道经了些风雨,熟了,他也就不好意思骗了。再后来,索性收了苏缈为徒,教她一些剑招。
那些年,师徒俩闯荡江湖,好不快哉。
几年后,老季发现她竟然是只半妖,郁闷得大醉一场。
酒醒过后,竟也没说什么,以前怎样,此后还是怎样。
可以说,尧光身上不仅流淌着父爱,也铭刻着师徒之情。
这剑,她是一定要夺回来的。
苏缈现在用的是骨剑。
骨剑怎么来的,苏缈没有细说,老季又怎会猜不到。
他抬起干皱的手,遮住上半张脸,良久没有出声。
苏缈端碗喝了口茶,茶香纯粹,想是老季亲手种的。
她平淡地笑笑:“烈火真金,疾风劲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一会儿,老季才把手放下来。
他昏黄的眼里闪着复杂的光——是愤恨,是心疼,是遗憾,也是坚毅……就像多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发现他厉害的徒儿,居然身有顽疾,多年以来备受折磨。
当时的感觉,与此刻的一般无二。
虽说烈火真金,疾风劲草,可凭什么这么多的苦,都一股脑堆叠到他的乖徒儿身上。
两把骨剑放在桌上,老季粗糙的手抚摸过去,像怕摸疼了,飞快又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