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莺时[[先婚后爱](56)
这一点,他早该知道。
知道自己来得唐突,薄韫白停在了原地。
也不好好打伞,不冷吗?
正要这么说,却被她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打断了。
要说没有察觉到她那双泛红的眼睛,肯定是假话。
但薄韫白分明看见,意识到他的存在之后,女人眼底那抹破碎不堪的悲伤,渐渐和水渍一同隐去,换成了几分湿漉漉的疑惑。
这疑惑也没什么往日的敏慧劲儿。
反而有一种,正在梦游的懵懂气质。
两个人之间距离不远,三四步就能走到。
柳拂嬿也没出声,就维持着那副神情,懵懵地抬起腿。
也许是由于僵站在原地太久,腿又麻又酸的原因。
她抬起腿的一瞬间,薄韫白立刻从她脸上捕捉到一丝痛苦。
“……”
薄韫白心里有些不忍。
又很不应该的,有一丝想笑的冲动。
见对方有了反应,他便撑着那把能容纳三个人的黑伞,好整以暇地等在原地。
迷蒙烟雨里,柳拂嬿渐渐走近。
少顷,两人终于近到了一个触手可及的距离。
怎么失魂落魄的?
他正要开口,柳拂嬿忽然伸出手。
居然是真的要碰他。
这走向太出乎意料,薄韫白怔在原地没动。
只见一根纤细的食指,被雨水洗濯得白皙清凉,伸向了他的身前。
手指即将落下去的一刻,女人却又犹豫了一下。
漂亮的长眸间闪过迟疑,仿佛是不想弄脏他的衣服。
但眼前的男人包裹得太严实,很难找到其他可以下手的地方。
最后,柳拂嬿在他手腕上几厘米的地方,袖口下露出的那半截小臂处,轻轻戳了一下。
男人肤色冷白,肌肉却紧实有力。
在冰凉的雨天,触手时的温度,几乎堪称滚烫。
这份滚烫,令柳拂嬿缥缈的意识有了一些实感。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继续用力。
伴随着食指的下落,那处肌肉也被戳出一个略带弹性的小窝。
其上蜿蜒的淡青色筋脉,稍稍凹陷下去,有点奇异的触感。
柳拂嬿蓦地收回手,接连退后了三步。
等她再度抬起头,眸底已然清亮通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薄韫白?”
她嗓音里有种大梦初醒的困惑,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薄韫白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刚才被戳的地方。
她动作很轻,没留下丝毫痕迹。
但那股触感还在。
有点痒,有点清清淡淡的冰凉。
“怎么?”
男人懒声开口,也不留什么情面,直接揭穿她:“以为见到我,是在做梦?”
“……没有。”
柳拂嬿诚恳地和他讲道理。
“要梦也该是梦见陶曦薇。”
她说着,稍稍仰起头,抬手遮住眼前,看向了漫天雨幕。
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了身处此地的实感。
就算再无力、再疲惫,可生活还是照常进行。
时间不会等任何人。
柳拂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被水黏在腿上的裙子也拨开。
黑裙已经湿了一半。好在是不容易透肤的材质,而且贴身的内衣也纤薄,透不出花纹和轮廓。
因此,这一身勉强还可以穿,虽然狼狈,却不算尴尬。
“哦。意思是,我这个假丈夫,压根比不上跟你同一战线的闺蜜,是吧。”
摇曳的雨丝里,面前的男人神色倨傲,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眸里,莫名染上几分薄淡的凉意。
薄韫白举着伞,身上仍是衣冠楚楚,除了手臂上那个指甲大的小点,再没沾上半丝雨意。
少顷,他也朝后退了一步。
“那你打电话,让她来接你。”
柳拂嬿听出他话里有情绪,但完全不知道这情绪是为什么,也没有余力去在意。
她将手中的伞举正了,这才轻声回答薄韫白。
“我不用接。”
说完,转身就要走。
一股没来由的焦躁像火苗一样燃起,舐上薄韫白的心头。
“你这一身还滴着水,是要去哪?”
他抬高了声音。
稍顿,又淡哂道:“去当河神?”
柳拂嬿不解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用行动告诉他,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火车站。”
她仍是那副不愠不火的样子,语气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我定了晚上回去的票。”
跟她这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一比,倒显得是他心浮气躁。
任何社交场合,都是人际博弈。
更意气用事的那个人,会落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