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镜+番外(61)
你可知道,在身下的旧城址上,因为信仰的崩塌而哭,是种什么滋味?
轶满想起了他9岁那年,他和他姐姐冷冬到过暗城主城上(现在是旧城址上)的双镜塔,她想带他好好看看寻路人起源的地方。
就在那时,他们发现两个人走进了双镜塔里。
冷冬看到其中的一个人,脸上霎时露出阳光这种东西。
没多久,那两人爬到了塔顶,再然后,塔顶上只剩下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影子俯视着一切,它的视线漂游在四下空间,好像嗜血的夜鹰捕捉着猎物的气息。
地层空间中瑟瑟的冷风吹过轶满全身的毛孔,仿佛无形的羽毛掠他而去。他的姐姐飞快地把他按在怀中。
他恐惧地看向姐姐,但夜太黑了,他姐姐的眼里也没有光。
那正是寻路人第四届的时候,程倦”意外“死亡。
当时被冷冬护在怀里的他还没加入寻路人,但他比从前任何时刻都想去到他姐姐待过的队伍里。
后来,他们在这样的黑里,苟延残喘地度过了四年。
他们天真地以为破烂的信仰仍能继续,直到那场大雾让他看清了所有的真相。
因此现在,轶满看向山顶上由巨石堆砌成的“双镜塔”,眼神就像一支满弓的箭。
丁空看着这支箭,看到了它的不甘,它的难过,又想到他在尤利阊杀的那么疯狂的场景,如果说他们祁队毒蛇一样的审判下藏着一个人,那么,轶满杀红的眼睛里也必然至少藏着一个。
丁空想到了在六年前训练场外,他第一次遇到轶满的场景。虽然当时轶满没哭,但看得出来,他很难过,所以,丁空说:
“轶满,我们还有机会。”
虽然这次被静夜跑了,但在未来的时间点上他们一定会再遇到。
轶满没有说话,但眼神像一只凌厉的夜莺,好像就算没有机会,他也会创造出来机会。
“冷冬前辈,是你的姐姐吗?”丁空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因为他出来之前问过速经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比他见识深厚的速经也只是摸着鼻子说:”他们还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队长和队员的关系吗?“
但丁空心中有疑,并在此时说出了他的猜想。
话落,轶满心中猛然一跳,像被戳中心口一样回看丁空。除去亡亲故戚,没人知道冷冬和他的关系,没人知道为了便宜行事,她选择成为一个女扮男装的寻路人首领。
他和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的确不一样,长的不一样,风格不一样,就像他没有他姐姐一样的羽形刺青。
可他从某时起也有了,不过刺在了别的地方,比如心脏上和眼睛里。
”我只是乱猜的,你别放心里。“丁空见他情绪不对,以为他生了气,而元老级别的寻路人生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于是慌忙解释道。
但轶满破碎的神色默认了这个说法,并朝他青眼相加,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在女孩堆里长大,所以我知道,就算有时候她们在外表上分不出来,但女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第一次见到冷冬首领,就知道她是个姑娘。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是我瞎猜的。”
说完,轶满却一副欣慰而纠结的模样盯着他。
丁空心头疑惑,开始回想整个经过。
从12岁那年在山谷训练场外,轶满发现他在墙角哭,于是一直神色冷漠又莫名炙热地盯着他。
丁空被吓到了,于是问:“你想干什么?”
只听对方接着说出了想看别人哭,这样的变态话,他随即被吓到如离弦之箭飞奔了一公里远。
到现在,他观察着这支利箭,才恍然大悟。
轶满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可能有种说不清的亲近感。
因为这支箭不仅不甘,难过,而且还不会哭。所以,我想看别人哭,原来不是一句变态的话啊。
而是...丁空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词——共情。
如果这样的共情是好感的起源也就罢了,但是现在,轶满脸上不亚于当时那般复杂的神情,说明他在纠结这个共情的发源。
也就是在活脱脱地说明一个事实:
他以为自己喜欢他的姐姐冷冬。
所以,他...喜欢的..是自己吗?
丁空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支支吾吾地跟轶满打了个招呼,就快速走回了住地。
他被吓到了,而令他害怕的是:这一次不是被轶满。
而轶满看着打喷嚏的青年,想得却是:她的姐姐崇拜着程倦,丁空崇拜着他的姐姐。
程倦为双镜塔提字的影子终于是跨越时空,不断传承着KQ最本来的意志。
晚归,又不太一样。
邃邃夜风流淌于山谷的孔窍,淼淼星波在头顶上吹涌成一片银海,盛夏的味道仿佛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