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镜+番外(196)

作者:澹见

那是宫殿顶上一个可以爬上去的观星平台,平台上坐着一个男孩。

由于男孩纹丝不动的状态和灯光映照下的表层质地,可以确定也是一个人物塑像。

但这次,不再需要别人为他解疑了。

他认识那个男孩,因为当年敢干出在云梢顶上观星的孩子除了小王子允梦生,就只有一个了。

他自己。

论资格,他根本没有道理塑在允梦生这群英遍地的林子里,论实际,只有他的塑像状态还停留在幼年时期。

好像当年那个小男孩不是林子主人所关注的,至少他不关注他的成长和阅历,于是,那个坐在观星台上的小男孩仿佛还跟当年一样。

舒眉张目,只关注着浩瀚星空上的无限时间和无穷繁星。

“祁子锋,我想,我得去见一个人。”

应有路眼睛亮亮的,好像有一颗深夜星光落入他眼底。

祁子锋嗯了一声,抬脚离开前对头顶观星台上的男孩塑像说了句:“走了。”

头顶霜灯随即熄落,苍茫夜色瞬间扑拂如纱,应有路匆匆看了祁子锋的侧脸一眼,颔首暗笑而去。

半小时后,门庭开阔,明月中悬,两道默契的脚步停在帝国监狱外。

祁子锋把外套脱下,披在某人肩上,才再次说话:“早点回来,不然...”

“不然怎样?“

应有路从外套下伸出两节紧白的小臂,然后用微冷的指尖捏着两个尖尖的衣角,像把自己包进了馄饨皮里。

”不然我会着凉的。“

祁子锋轻轻笑着,有点委屈,也有些狡黠和乖痞。

“那我可要注意注意。”

应有路脸色回了一点暖,忍不住调笑了一句,然后向帝国监狱走了进去。

八名守卫之中的正副队长看清来人后,恭敬地为他打开了门。

巍门重锁,这扇门本应该是那人为他推开的最后一扇门,只等虞守陇将他带回,便要请君入瓮去。

但现在,他却成了登临下顾的那个。

一切都在恍然间变了。

不止是允梦生,他发现祁子锋也跟他想得不太一样,祁子锋太习惯用冷冽藏起自己了,他或许在哪片花园里埋起了所有期许温暖和关怀的小心思。

但现在,他会跟他说,我担心你,你也记得担心我一下。

应有路想着,眼尾卷起一粼微笑,他再次捏紧了外衣的领角,向着面前深寒的通道走了去。

远远的就有一位心眼明亮的狱长为他带路,但这里依旧阴森昏暗,永无出头之日。

应有路想着,或许在他把霍庆成从这里带走的那刻,就注定还要带一个人回来,而这个人,正是他现在迫切想见到的伶仃废帝。

允梦生。

这里没有纵云殿上叠如重山的九龙鹤云门,没有纡尊降贵的碧络阶,也没有君臣俯仰觐见之礼。

应有路只是速行了几步,那人的样子就分毫毕露地出现在他眼前。

僻静一角,尘埃在暗光下飞如白翅小虫,允梦生身坐于囹圄之中,被阴影掩住的左手好像在摸着什么东西,他听见了咫尺临近的脚步但并未看他一眼。

帝监仿佛十方静寂的哑舍,须臾过后,里面只发出应有路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不观察我?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是特别的?”

仿佛那个坐在观星台上的男孩,终于转过头来,问向雕刻他的暗林之主。

里间,允梦生转过头来,想解答他的疑问,却在说了一个“因为你没有”之后,便没有继续发声。

奇怪的,他的神色从平静当中陡然坠落,眼神陷入一片空白和茫然之中。

应有路凝了凝眉,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允梦生现在的状态,就仿佛他忽然找不到理由,或者意识到他的理由好像不够了。

应有路直觉已经等不到这个回答,于是压了压喉咙,又说:

“你没有问题问我吗?”比如为什么背叛他?

他在心里想着,当初允梦生在该则世界里有多期望他的忠诚,现在就有多忌恨他的背叛。

囹圄里的人侧过目来,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

“你的师父已经回答过了,因为怀疑。“

允梦生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然后紧盯着应有路,

”他怀疑的是我,而你怀疑的,是不自由,无自己的一切,就像我怀疑着现在这个人生。“

在应有路的脸上得到确认后,允梦生的视线缓缓移开,接着环顾四面的铁壁,随后光壁之上晃动着他稀疏而冷落的笑容。

那疏冷的笑容如渐化的冰水一样从监房内流淌出来,应有路怔了怔神,然后从这片寒凉中拔出脚,转身离去。

他的背后很快连微弱的讽笑都不再有,仿佛那人也有了那石头的异能,可以瞬间点水凝冰,不过这次,那人将自己也冻进了某座雪山里,心灰意冷,僵僵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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