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镜+番外(137)
下一秒,他沉稳的手指将第一枚羽毛搭上了红弦。
应有路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个身体和允梦生后背几乎完全重合的少年忽然转过身来,用一双奇异的,幽绿色的眼睛审视着他。
应有路不能比较到底哪一个更加可怕。
因为这时,先前那只羽骨沾红的羽箭已经凌空飞出了三千多米,片刻之后,应有路看见眼下那座人声沸腾的工厂已经爆成了一簇火海。
接着,金属弯弓缓缓转动了方向,第二枚羽箭正贴近象征危机的液态红线。
忽然另一只手抓紧了这条似乎有生命的弓弦。
应有路盯着允梦生,像一把铜牙铁齿紧紧咬合的锁。
“你也想来试试吗?”允梦生问他。
“这,不是游戏,对吧。”
应有路问出的时候,感觉全身血液的流动都慢了一半。
”对,它诞生的目的,就是为了真实。“
允梦生脸上挂着惊心的浅笑,而他那个影子似的少年也同时笑着,不过,那个笑容更为妖异。
他们仿佛是同一个人,前面的是身体,后面的是灵魂。
不,他们是两个人。
应有路想起来了,自己在云梢的密室内见过他,他就是那个站在雕塑林中央,进献礼物的少年。
因此他的形象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因为他是这个虚拟世界里特殊的存在。
应有路回忆着允梦生掌石缔誓时和自己进入这个空间时的场景,幡然大悟,原来,他的名字叫——该则。
“该则世界欢迎你。’虽然在进入这里时,这个虚拟少年这样说过,但现在看来,人家只是冰冷地客套一下。
至少,给应有路的印象,这位该则并不友好。
甚至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是噩梦化作的恐怖本身。因为在允梦生的第一箭射出后,这位该则的眼里就充斥满了明亮而雀跃的火光。
远处火海上的浓烟犹如天柱般冲向空中,又接着在大气层中化成了无限泛滥的吞日黑渊。
而应有路站在高楼远处,却也仿佛觉得自己跌进去了一样。
跌进一个项链秘密的深渊,跌进一个名叫冉梦生的深渊。
如果现在发生在该则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话,他也就知道以前贵族无比离奇的,不可预知的,无法阻挡的死亡是来自哪里的了。
他也就知道,两个月前,射入帝国档案部的飞弹是来自哪里的了。
他也就知道,刚刚被允梦生摧毁的高楼,屠杀的市民和引爆的工厂,这些都会在现实世界中一一实现。
他不知道这两个世界的同步率有多高,有可能现在外面的世界里,人们还在愤怒而热烈地争斗着,也有可能,外面早已经水深火热,血流成海。
诸此种种,不敢细想下去了,应有路突然抓住了那根液态红弦,手心里传来真实的烫伤感。
允梦生立马扯开他的手,冷斥道:“你干什么!”
这时他的手已经被烫出了一道严重的火伤,皮肉淋漓,往外冒出白气,肌液的粘连物就像红褐色的苔藓般丑陋而刺疼,而又眼见着很快愈合了。
“不是说让我试试吗?所以陛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有路刚问出口,却忽觉身形不稳,他脚下的青木大厦不知道为什么正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他望下去,看见很多人包围在大厦一层,正在与守卫队发生冲突,他们似乎试图撼倒这棵接往云梢的通天大树。
允梦生没回答他的话,见此状况沉目一瞥,同时,贴在允背后,身体几乎和允梦生重合的少年走了出来。
接着,这个少年在楼上轻轻踏了一脚。
这一脚下去,无声无息,不知分量,但整座青木大厦忽然间停止了摆动,就像被人当头棒喝,叫住了一般。
少年似是满意地微微移开步子,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湿脚印。
结合刚才的见闻,应有路觉得这脚印恐怕不会简单,谁知接下来就看见从这个潮湿的脚印里冒出了一大股滚滚清水。
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像是顶楼的水管爆了,而是整座青木大厦就犹如一个立式蓄水仓。
而刚刚这位少年正好踩爆了它脑门上的开关。
于是,扑漫的大水活像四散的灵蛇,前后穿过他们三人脚底,从顶层汹涌泄下。应有路一开始只以为它们是水。
但接着,他发现这些庞大的水蛇遇到人,就会张开空洞的大口,然后从头到脚,从人们身上穿行而过,好像将他们整个头身囫囵不择,吞食入肚了。
水蛇一拨拨地从高楼滑下,它们先是带来百瀑直落一般的重击,而后又肆意蜿蜒在自成的湖泊中。
如果它们只是状态可怕,如果它们只是水,那最后只会变成碎撒的水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