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87)

作者:怀南小山

“当它一次性的用,不用怜惜。”

纪珍棠是怕沾上气味,迟疑了一下,又被他看破心事。

先是天价的鞋,又是名牌的披肩。当一次性,不怜惜。她稍稍放宽心,将披肩裹在手臂上,随后笑起来:“大老板,能不能体恤一下平民百姓呀,我现在胆战心惊。”

钟逾白不回答,却生硬地加入一个话题:“在话剧社里,有没有演过莎翁的戏?”

“哪一部?”她问。

“Hamlet,里面有一句词,很有名气。”他看着她,柔声说道,“你是万物的灵长。”

纪珍棠微怔,随后乱七八糟地红了脸,低头咀嚼。

她记得这句台词,但似乎主语不同。

原句是,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她不知道他是记错,还是故意的。

把莎翁千古流传的精髓思想,讲成了一句缠绵悦耳的情话。

——你是万物的灵长,所以万事万物都不及你珍贵。

餐后,钟逾白把她送到落棠阁,在街口的海棠树底下,车停下,他陪同她往弄堂里走。

纪珍棠收紧大衣,腕上挂着披肩的包装,一脸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忍住,偷偷向他透露了自己的品牌名。

“Begonia,这是海棠花的一种。”

说完后,她露出一种羞涩的,又有点小喜悦的,孩子气的笑容。

二人驻足在店铺的风雨灯前,虚掩的门里投出光线,细细长长,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的中间。

钟逾白低头望着她的笑面,问:“有什么寓意?”

纪珍棠娓娓道来。

“我妈妈是星洲的华侨,外婆也是华侨,外公是去那边做生意的法国人,外婆和外公过世得很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所以妈妈一直以来过得很辛苦,但是妈妈现在苦尽甘来,也遇到了真心诚意对她好的人,虽然那个男人穷穷的。妈妈跟我不一样,她一点都不物质,而且她很容易满足——哎说偏了。”

“这个牌子是因为,妈妈说外公很喜欢中国的海棠花,所以她就给我的中文名取了棠这个字。这个单词是秋海棠的意思,这种植物是在星洲也有的,每年妈妈都会用这个花祭外公。”

他想了一想,抓了个不一样的重点:“会法语?”

纪珍棠说:“有选过课,但不瞒你说,我的水平很烂,选修课只去了两节,去的两节正好老师都在放电影,期末整个课程成绩都挂掉。所以我到现在也只会说,你好,谢谢。对不起,借过这种很简单的——哦,还有一句,Je t’aime.(我爱你)”

她笑眯眯地讲完,倒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转念觉得他应该听不明白。

然而钟逾白却出其不意地接了一句:“那我比你强一些,多学会两句。”

她神色惊喜,连忙用双手揪起两边耳尖,做出在洗耳恭听的姿态。

钟逾白也为方便她听清,轻微欠身,凑近她耳垂,嘴角带一点点绅士风度的笑意。低醇的嗓音混着细细沙沙的风声,被吹进她的脑海中:“moi aussi.bébé.(我也是,宝贝)”

风彻底把落棠阁的店门阖紧,那道泾渭分明的光线便也一瞬消失了。一排小窗格子里透出的昏黄光影,让人的影子压着影子,彼此交织。

弄堂的深处,被填满赤色的古旧砖墙,经过百年岁月洗礼,布满战火与繁荣的痕迹,最终这里一切趋于陈旧与平凡。

唯有此时,在黑夜里肆意流淌的情愫是崭新的。

他的身上,食物的气味褪去,烟草的气味也褪去,只剩漫长的香水后调,如陈年的橡木,弥漫的醇厚红酒,没有丝毫的攻击性,却让她一点一点地沦落,浸入这凛冽又温暖的夜。

明明很熟悉的音节,但她脑子生锈,反应慢半拍,呆呆地问:“什么意思?”

他切回中文,微笑说:“意思是,晚安,做个好梦。”

第28章 第 28 章

◎爱是吸引,不是交换◎

晚风、光影与寂静的夜, 组成一个像文艺电影般曼妙而隽永的长镜头,在慢动作的最后一秒,纪珍棠骤然想起了这两句短语的意义, 尤其后半句的发音bb,压根不需要思量,只不过醉在他的眼睛里, 晃了好一会儿的神,才想起来这句全球通用的宝贝。

暧昧值在此刻滑到了顶峰。

而等到她迟缓地领悟,再慢慢地脸红耳热, 钟逾白已经默认她是真没听懂了。

错开的表达和会意, 让她好似躲过一劫。

“那我进去啦, 拜拜。”她撑出一个笑意,跟他挥手。

家里亮灯, 显然有人。

纪珍棠方才都忘了避, 一推门就见姑姑坐在缝纫机前面, 纪心荷抢在她前面出声:“怎么才回?不是说出去溜达一圈, 到哪里白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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