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76)
她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冷心冷肺,丧心病狂。”
他笑了,语气平淡:“谁这样传谣,格杀勿论。”
杯里的酒水随他手指的动作轻晃,神色之间还真有种机关算尽的味道。
“天啊你果然是!我要逃跑。”纪珍棠作势从床上弹起来,把包在怀里捂紧。
钟逾白很从容,微微一笑,绅士风度:“以后想看星星都可以来。”
“……”
“只要你愿意。”
这句省略掉后话的“只要你愿意”,让她体会到了一语双关的妙处。而钟逾白深邃的眼神让她觉得,她应该没有理解错。
没有真的要逃的意思,这出戏演到这里,该怎么收尾呢?纪珍棠就这么在原地站了许久,没有动弹。
于是男人起了身。
他迈开长腿,从外面沾了雨气的皮鞋不怜惜地踩在价值连城的地毯上,闷闷重重的脚步声,离她渐近。
纪珍棠没有往后退,望着他的影子压过来。
“这么大的雨,我看也不方便逃。”
钟逾白到她跟前,握住此刻被她抱在怀里的链条包,从她已然放弃挣扎的软弱手心里取出,轻轻搁到一旁。
他说:“留下来吧,明天我给你做早餐。”
第24章 第 24 章
◎比老父亲还像老父亲◎
纪珍棠迟疑了一秒, 速度把她的包包夺回来,继续抱在怀里,她看着面色如常的钟逾白, 支支吾吾开了口:“那如果……如果我说现在想回家,你会找人送我吗?”
她要确认自己不是真的逃不出,确认他这一句话是邀请而不是强制挽留。
钟逾白不假思索:“我亲自送你。”
“你不会强留我吧?”她颇感忐忑。
他说:“当然, 你的意志最要紧。”
忌惮消弭,她轻松地笑起来,露出八颗牙。
钟逾白也笑了下, 接着认真且宽慰地说道:“雨可能要下到凌晨, 不走是最好。这里五六间屋, 随你挑选。”
“这么多呀,那我, ”她也不选, 指了下他的床, “我要睡这个!”
钟逾白颔首说:“可以。”
“……”他的好说话反而搞得她很尴尬。
纪珍棠抓抓头发:“我开玩笑的, 你带我去挑一挑。”
钟逾白依她的话照做。
领着她在三层楼房上下各转一圈,她细致打量着这里的装修,最后参观的一间卧室, 在他的隔壁, 钟逾白站在门口,等她在里面做细致的观赏, 没有催促。
纪珍棠实际没有在挑选房间,她在观察这种金玉满堂的睡眠环境,艳羡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流出来。
最后, 她望向倚在门框的钟逾白, 没说要睡哪一张床, 目光有些深沉,随后出其不意地讲了一句:“我突然觉得,我好像一个寄生虫啊。”
他眉目轻微地顿了下。
“我应该没有跟你讲过,我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撒谎用上离婚这个词,继续说:“后来我跟我爸爸生活,爸爸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一个儿子,就是我的弟弟,他的家里有我的卧室,一直为我保留到现在,可是我每次回去都觉得那应该不是我的地盘。我的姑姑人很好,她有点可怜我的遭遇,所以在店里给我架了一张床,叫我平时可以去那边住,顺便帮她看一看店,后来我就在那个小店里长大,但我知道那里称不上家。宿舍就不说了,就像一个临时旅馆,我上了许多年的学,换了许多的室友。在读书的时候,那些一米宽不到的小床,才是属于我的,即便独自占有的感觉很短暂,但是只有夜深人静,我躺在宿舍的床上,才会想着,这是真正的属于我的床。
“你看,今天我寄宿在你这里,虽然用这个词有点严重,可归根结底,也算是一种寄人篱下。
“我每到一个地方,都在适应陌生的床。让他们变成我的,又很快跟他们告别。明明小的时候也是有认床的毛病的,后来慢慢地强迫自己改正了。
“你说这里不是你的家,是长期的住处,可是对我来说,长期这个词都显得奢侈。”
雨声变大,她的声音反而小得仿佛在淅沥。
纪珍棠神色平稳,她缓缓地低下了头,难掩沮丧。
她说:“我也好想有一把钥匙,没有备用的,不跟他人共享的,只有我自己能掌握的钥匙,只有我自己有权利推开的一扇门。可是这似乎很难,就像难以拥有一段只为我而来的,弥足珍贵的感情。”
抬起头来,看着钟逾白,接着说:“我答应你睡在这里,是因为和睡在姑姑那里,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我有家的话,今天我会选择离开。”
她不知道他能否听明白,但她还是交出去了,在这个晚上,交出了她那颗易碎易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