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28)

作者:怀南小山

纪珍棠不说话,只低头看着。

“勿要贪心。”

“……晓得啦,我会还。”

纪珍棠闷闷地回到房间,又把玩了一会儿那只镯子。

她没有给自己戴上,其实看着很心动,还挺想试试的,只不过生怕一戴,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姑姑说的很对,不属于她的东西,总归是要还回去的。

纪珍棠调了三天作息,到第四天又开始不自觉熬夜,没办法,手机太好玩。这里很新鲜,那里也稀奇,碎片式的信息跃过脑子,不留一点痕迹,空空耗到零点。

心脏的问题没再出现,她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熬夜的后果就是睡眠质量差到顶。

换季雨水多,梦里也是。

这天没睡多久,纪珍棠是在半夜惊醒的。不知道怎么了,她最近总是做奇怪的梦。

坐起在床上,她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动弹不得,看着窗帘的影子在天花板上轻飘飘地荡,心神散乱。很困但睡不着,从凌晨醒到了天亮。

起床第一件事,纪珍棠借着隐秘梦境的一点线索,翻了翻自己的书包,从最里面的内兜找出一个海棠的发夹。

许多年过去,月白色的两瓣海棠花仍然崭新依旧。

她已经很久没有戴过这个发夹了。

“怎么会梦见……这个人?”

纪珍棠到镜前刷牙时,将那精致的一字夹别在发梢。赏了赏,又速速取下。

这是星洲陈府的少爷给她的。

十几年过去,纪珍棠早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如今只有微弱印象,那位陈太太的儿子,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跟他妈妈一样,他叫她的英文名Jane。

“如果你想念我,把它戴在头发上。我会找到你,无论何时何地。”

言犹在耳,温润清冽的声音。

她喃喃,回忆着,“陈府的少爷……”

应该是叫陈xx吧。

可惜她只记得姓,早就忘了他的名字。

也记得,那是真正有修养,有风度的,生于上流阶层,却不失温度的人。而不是一副目中无人、高傲自大,被惯到无法无天的样子。

现在回想,她的童年是很幸福的。

陈家的太太很喜欢她,总说她是小开心果。

因为纪珍棠小的时候顽皮鬼马,会偷妈妈的衣服和口红,装成大人的模样,在他们面前演戏,还演得活灵活现。

“Jane,你今天演的是什么?”太太问她。

“我今天是——灰姑娘。”

她光着脚丫,披着一条毛茸茸的毯子,在地毯上跑来跑去,“我要去找王子跳舞咯!”

秦美兰难堪地训斥了她一声:“别把地毯弄脏了。”

陈太太拦住她:“孩子就是制造热闹的,随她玩一玩。”

随后笑着问她:“灰姑娘,你的水晶鞋呢。”

纪珍棠顿足,低头看看自己光光的脚丫,难为情地碰碰足尖,期期艾艾说:“那个,水晶鞋……我、我暂时还没有,不过以后会有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她笃定地一笑:“因为我是灰姑娘嘛!”

那时,随他们一道谈天说笑的陈家少爷就坐在其中。

少年如松柏,气质很像冬天,凛凛冽冽,温文尔雅,慵懒地倚坐在沙发上。

闻言,他淡淡瞥过来一眼,也因为他妈妈的话,而不自觉看向小女孩的脚丫。

纪珍棠忙难为情地把脚塞进拖鞋。

少爷看出她忸怩,又似笑非笑地,挪开了眼。

灰姑娘的戏被她一个人演得声势浩大,最终,没有等到她的南瓜马车和舞会。

她不是真的灰姑娘,也不会有王子来接驾。

戏演完了,睡一觉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第二天早晨,纪珍棠打开房门,揉揉惺忪的眼,看着门口正中央,工整地摆放着一双小皮鞋。

崭新的,黑色浅口玛丽珍。

很贵的样子,她没有穿过这么精美的鞋子,看起来并不属于她。

于是蹲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点了点鞋面,又怕碰坏,赶紧缩回去。与此同时,她看到了压在鞋底的一张纸片。

上面写着:To Jane.

是男孩子的字迹。

纪珍棠喜出望外:“妈妈!少爷给我买新鞋啦!!”

她开心地穿上那双合脚的小皮鞋,去大花园里跳了一支乱七八糟的舞。

二楼露天阳台,送礼物的男孩子就站在那儿,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衣,像修长而苍劲的松柏,气质斯文儒雅。他看着她跳舞,露出淡淡的、温柔的笑。

那是没有一点点烦恼,所有人都很疼她的地方。

可到如今,那个温润的、谦和的人,模样也随时光缓缓地褪了色。

再后来,离开星洲的那一天,整个岛上天气阴沉,像她的心情,妈妈苦口婆心对她说了好几遍:“阿珍,日后不论到哪里,不该提及的过往,势必守口如瓶,所有与你无关的恩怨,一定一定、要烂在肚子里,保全性命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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