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18)
钟逾白抬指,轻轻地揭了一张签名照下来,他看一眼面孔,传说中最火的小生,照片被他指腹轻压,按在纪珍棠的杯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浅浅一笑,看眼底的照片:“你们大老板都这样说话吗?我只学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钟逾白微笑:“这句更适合写入教材。”
她问:“你学道理,不从教材从哪里?”
男人望着她,短暂思索,眼神无波无澜,但又给人一种随时要风起云涌的压迫感。
跟他有关的许多传闻,关于那些手眼通天的势力,她也不是一个字没听信过。
他的眼底有和煦谦逊,也有深不见底,能将钟家所有人都当做傀儡摆布的上位者,显然有着令她看不穿的高深莫测的本事。
“从脚下。”他说。
“你的脚下?”
她看向窗边,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字:纸醉金迷温柔乡。
钟逾白没有接话。
随后将一碗呈上的肉骨茶绅士地送到她面前,“尝一尝。”
纪珍棠瞥一眼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很白皙,关节处浮着薄薄的微弱青筋,看起来没有半点温度。
想起下午时,她和林瑰雪聊这号人物,听到手腕这个词,纪珍棠喃喃问道:你说一个人要有大的魄力与手腕,才能够在这十里洋场搅弄风云?
林瑰雪说:首先得不要命,其次,得薄情寡义。
她不由对他充满了好奇。
作者有话说:
棠很像双鱼座,钟老板应该也是水象。
“虽然很多都是雾水情缘,不过没关系,哪来那么多一生一世。”——《2046》
第7章 第 7 章
◎大老板、小艺术家◎
她参不破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闷下头,纪珍棠香喷喷地喝了口肉骨茶。
“汤怎么样?”钟逾白问。
她点着头:“很好喝,像我小时候的味道。我妈妈会煮这个。”
不是西餐宴,这是南洋风味,肉骨茶的旁边,侍者又送上一碟绿油油的娘惹糕。童年的食物,令她想起许多陈年折旧的光影。闷闷潮潮的星洲,她回不去的家乡。
听她说妈妈,有一丝丝微妙的好奇,但钟逾白没问下去。他介绍说:“江滨花园,五十年前星洲华侨建的酒店,从那里带过来一批老厨子,一直工作到今天。”
纪珍棠说:“星洲的厨师呀,怪不得。”
她的妈妈,她的“怪不得”,寻常的攀谈进行到这里,对方就该接一句怪不得什么了,但大概,寥寥兴趣令他没有把这个话题无限地延展下去。
钟逾白没问,她也没接着提自己的事。他没有动筷,平静地看着纪珍棠咬拉丝的椰肉糕点。
他很高深,不提需求,只说吃饱才好谈事。
“你这件衬衫很好看,很儒雅斯文,像老师。”
夸的是他衣服,也是在夸人。她头没抬,恭维得熟练自如,其实也是真心话。这样一张纤尘不染的学生脸,说起话总比那些老谋深算的共事者多太多诚实,钟逾白听笑了。
他垂眸看一眼身上这件质地绵软的衬衣,说:“到学校拜访,要装学究,掩人耳目。”
纪珍棠说:“都不用装,你气质就很像教授,而且是那种很好脾气的,人气很旺,节节课都挤满人。”
经她一提,钟逾白想起旧事,说:“早一些年受邀,给几个硕士做过技术指导。”
“你讲什么课程?教他们怎么造轮船?”
他抬了抬眉:“作弊了?”
她胡诌道:“我朋友的爸爸在你的公司,把什么都和我交代了,是不是没有想到?”
钟逾白一笑,问:“还交代什么?”
“怎么能都说呢,没有了趣味。”
他的神色变得无可奈何,看她的视线又深了一些。
她扎马尾,低头时,眉眼的深骨恰到好处在光影里显现,眸子里那点清凌凌的浅淡褐色,让人觉得醉心。
他没有饮酒,看她许久,便感到一股新奇的醺意。
淙淙江水从脚底流过,映了满江的霓虹。她望一眼灯红酒绿的游轮,仿佛都能听见那群富家子弟的欢呼声。
钟逾白的姿态稍稍放松。
纪珍棠吃饱,终于主动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啊?”
钟逾白也不再兜圈,见她放下餐具,他提起正经事:“纪心荷是你的姑母?”
“对。”
紧接着,钟逾白讲明来意。
他的奶奶年近九十,今年家里有给老人家祝寿的想法,前前后后准备了快一年,打点细致,唯独一件事情一直落不实。
钟逾白想给她做件衣裳,前后找了一堆裁缝,没有合衬的,有些太前沿,有些太俗气,他说奶奶眼光很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