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海棠(166)

作者:怀南小山

“我希望你擦亮眼睛,真的找个好人家,上次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不管什么女人嫁进那种豪门,都要被扒一层皮,这就是现实,血淋淋的现实。前车之鉴放在那里,你不听。”

他咬重豪门二字,唇齿间满是讥讽。

纪珍棠平静地接话,有点好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叫他收手,不应该去威胁他,叫她别动我一根毫毛,不然给他好看?反而总在刁难我呢?”

纪桓振振有词:“你是我的女儿,他是吗?”

纪珍棠替他回答道:“因为你不敢。”

“……”

“你一边讽刺着人家,一边又要巴结着人家。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看不起豪门,又时刻想着去分豪门的一杯羹。”

她咬着字,重重地说:“你根本不敢惹钟逾白,所以只好来教训我。”

纪桓怔住,过会,纪心荷在旁边压了压他的腕,才让他缓和了这阵冲上头顶的情绪。

他皱起眉,压着声:“爸爸在跟你好好说话。”

纪珍棠不应。

纪桓重新说回正事:“等明年毕业,叫许阿姨给你介绍个正经男朋友,你眼下年纪虽小,谈个对象交往个几年时间,再谈婚事,生育,其实也算不上早了。现在谈恋爱都是奔着结婚去,趁着年轻,早点培养感情。”

再谈婚事、生育——

这一些字眼,好像锥子一样往她心里扎,让她觉得荒诞可笑,找不到亲子关系的丝毫意义。

纪珍棠说:“我不要你管。”

纪桓道:“我是你老子,我不管你谁管你?”

好理所应当又冠冕堂皇的一句话。

纪珍棠重复:“我会有我的去处,不要你管。”

纪桓说:“你的去处?”他冷笑,“是你自以为是的去处,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你真的以为他会娶你?”

纪珍棠遽然抬眼,盯着她爸爸:“你不是他,你又知道不会?”

“我不是他,我都知道不会!”

他说的那么淡定,又那么笃定。

镜花水月也有被打破的一刻,她因为爸爸的一句话掉进残酷泥泞的现实里。

好像游乐场断了电,她在一片冷冰冰的黑暗中,险些窒息于那一段孤单的瞬息。

纪珍棠今天没有夺门而去,纪桓也没有摔碗离开。但两人没再交流,直到吃完饭。

纪珍棠回到二楼的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降了温,她有流鼻涕的征兆,塞了两颗常备的药,打开手机备忘录,做了一下拍摄宣传视频的流程。

“阿嚏——”一个喷嚏让她意识到窗户开得太大,纪珍棠关上窗再躺回来时,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了。

她放下手机闭了会眼睛,揉揉太阳穴。

越揉越痛,满脑子都是纪桓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觉得脑子不得清净,一再让她碰上一些不得不面对的东西。

可是明明她不喜欢去考虑那些的,什么娶不娶,嫁不嫁,嫁给谁,烦死了,都来问她。

纪珍棠的心跳烦乱了很久。

最后,她选择给钟逾白打了个电话,出声柔软:“大老板在干什么呀。”

钟逾白道:“想我可以直说。”

她笑着撒娇:“想你啊,想死了,想跟你这样那样,一直一直,不要停下来。”

他愣了下,而后笑了:“谁教你这么说。”

等不及又问:“鼻子怎么了?”

她一点小小的异样都被他轻易察觉:“感冒了。”

纪珍棠说:“头有点疼,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挂水。”

钟逾白说:“我接你回来,有家庭医生。”

“不要,”她意外地执拗,“我想去医院。我在落棠阁,你来接我吧。”

钟逾白当然觉得奇怪,但没多问,他应了声:“二十分钟到。”

纪珍棠的体质还算可以,偶尔一点小感冒就自己吃药扛过去。

因为小的时候,她在住宿学校里病入膏肓,烧得不省人事,被老师送去医务室挂水,迷迷糊糊听见老师在打电话联系她的家长,可她挂完水睁开眼,只看得窗外朦朦胧胧的天色。

水吊干了,医生忘了来观察。

老师下了班才来看她,说你爸爸忙工作,来不了。随后在桌上给她摊开一大堆药,叮嘱她要怎么吃。

她提着药回到寝室,那日孤独的天色和晚霞是很难忘的。

十多年了,她还记得。

没有人会懂,存在着这样的一种期待,叫有人愿意陪我看病。

陪人看病当然是件很慈善的事。

上一次她突发心悸,也是钟逾白陪她去的医院。

他在她这里,早被冠以天生慈善家的头衔。

家庭医生放着不用,非要来这里沾病毒。他大概不懂,但对她没有半句质问,纪珍棠坐下后,护士过来扎针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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