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奚无端的感到黯无笙是在生气，一时有些讪讪，上齿无意识咬着下唇的唇肉碾了碾，“抱歉。”

“清霖道友，”黯无笙看了他半晌，突然笑出声来，语气揶揄道：“你这哪是什么弟子，分明是个祖宗。”

“多个道侣有什么不好的呢？真是不识好歹……”他的声音低微了一瞬，似乎沾染着某种阴暗的情绪。

沈玉奚还来得及辨清方才稍纵即逝的恶念是否是他的错觉，黯无笙的声音再次响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父母，那便听师尊的，哪由得他来说要或不要。”

“也亏得他的师尊是你，瞧着不近人情，其实内里比面团还软，竟也由他去了。你这样怕是会把他的野心滋养壮大，最后……”

“黯先生，”沈玉奚打断他，眼中满是不赞同，认认真真地反驳他：“离渊向来孝顺，断不会做出欺师灭祖之事。”

“……也罢，也罢。”黯无笙上上下下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你就纵着他吧，看他会不会爬到你头上来。”

“最后纵出一个白眼狼来。”

“黯先生！”沈玉奚声音稍微加重了些许：“离渊拒绝此事，是不愿连累其他无辜修士，您莫要如此恶意揣度他。”

“恶意揣度？”黯无笙古怪一笑，摇着头，“清霖呀清霖，你可真真是陷进去了。”

“既然你那宝贝徒弟不愿找个道侣结魂契，那就不找吧，只是……想要修复神魂怕是难了。”

沈玉奚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黯无笙，张了张嘴，明知无望却还是忍不住希冀。

“便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黯无笙摇摇头，“修补神魂又不是修补屋顶，哪里会这般容易。”

说话间，他的手指在桌上缓缓敲了几下，似是在认真思考。

手指敲击桌案发出‘笃笃’的声响，一下一下似乎也敲在沈玉奚的心头。

黯无笙不说话，沈玉奚也不说话，安静地等待，等着黯无笙的最终定论。

黯无笙看了眼沈玉奚，慢悠悠开口：“不过改善几分他缺损的神魂我倒是能够做到。”

“当真？！”沈玉奚倏然睁大眼睛，焦急追问。

“自然，”黯无笙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得之意：“毕竟，我可是医圣黯无笙呀。”

“待我炼几服药，稳定他的神魂，延缓他神魂崩溃的速度，拖着拖着，说不定哪天，你的弟子突然想开了，愿意找道侣，也说不定。”

听着黯无笙的调笑，沈玉奚一直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轻声附和道：“但愿如此。”

“那便有劳黯先生了。”

…………

另一边，离渊费尽心机终于得偿所愿，叫沈玉奚打消替他找什么狗屁道侣的念头。

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心中没来由地燃起一团火焰，灼烧着他的理智，他望着沈玉奚离去前站的地方，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他隐约从自己的反应里察觉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不正常的人是他。

沈玉奚是他的师尊，他真的只将沈玉奚当师尊来看吗？

他对沈玉奚……

离渊不敢继续往下深思，逃似的离开清净峰。

心神俱乱的他无意识地走到了外门，他曾经的家。

然后，他瞧见了两个修士，两个老熟人，以及一副相当眼熟的画面——

那两个修士正肆意殴打着一个穷酸的杂役弟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话。

离渊扯起嘴角，笑了起来，拾起地上一截枯树枝，不紧不慢地踱步走了过去。

“他的修为比你们低就是废物，所以不配做剑宗弟子，那你们的修为比我低，是不是也是废物？”

“是不是……也不配做剑宗弟子？”

……

沈玉奚得了黯无笙的允诺，绷经的神经松快了几分，不欲耽误黯无笙的时间，便起身告辞。

他要走，黯无笙也不挽留，只取出一罐茶叶放在桌上，声音沉稳，不容置喙：“拿去吃。”

沈玉奚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这是……”

“给你的，这几日我要炼丹，你自己拿去煮茶吃，记得每天早晚各一次。”黯无笙语气虽差，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能起到温养灵力的效用。”

沈玉奚体内经脉的破坏程度太过严重，虽然淸霄马上拿天材地宝进行修复，又日日用自己的灵力温养着，可到底伤到了根本。

若当初沈玉奚在碎丹后就得到黯无笙的医治，哪怕不是立即医治，只要是十日之内，或许他现在都不必再捱这份苦楚。

可惜黯无笙是在葬仙岭外捡到沈玉奚——失去淸霄的灵力温养的，面临再一次丹碎人亡的沈玉奚。

虽然最后黯无笙还是将沈玉奚救回来，也稳定了沈玉奚的修为，只是沈玉奚的肉身却变得十分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