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我去找你吧。

陆柘看着这几句简单的对话，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的不快。

这让他隐约有些不安。

直到见到小小，隐约的不安变成实实在在下坠着的铅锤。

女生扯起嘴角，和他挥了挥手，只是那个微笑，甚至不如自己在高中毕业典礼找她合影时的那个笑容真诚。

两人肩并肩并排走着，陆柘只要微微转头就能看到她的侧脸，和那颤巍巍垂下的浓密双睫。

但明明已经这么近了，他却仍然感觉中间横亘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她愿意用青笋一般清脆的嗓音和朋友们说话，肆无忌惮地弯起饱满水润的杏睛，却不肯用那双眸子这样看自己。

无意义的寒暄之后，小小先打破了僵局：“你有什么忌口吗？”

陆柘自然是没有的。

于是小小带他去了学校门口的一家连锁茶餐厅。

——中规中矩的选择，能看出来没花一丁点心思。

点单也是如此。菜单在推荐菜品的后面画了三个点赞的手势，于是小小就从善如流地勾选这些。不像是高中同学在陌生城市里相见，倒像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被迫参加的相亲饭局。

陆柘决定从熟悉的话题开启：“高中的时候，经常见到你和你闺蜜在一起。”

小小和唐怡是连体婴，几乎认识她俩的人都知道。

“她现在在哪里上学？”

小小摆弄着筷子：“山南大学。”

“她男朋友也在那读书，所以...”

陆柘伸手为她倒水：“嗯？她男朋友是你们班同学吗？”

小小摆摆手：“不是的，是高一级的学长。”

她接过杯子，有来有往地反问：“你是不是和你们班体委关系很好，叫，章森林？”

陆柘点点头：“他本来第一志愿也是北城的大学，结果阴差阳错被南城大录取了。你是怎么认识的他？”

小小礼貌地说：“我们一起玩的朋友，肖龙，也是我们班的体委，和他认识。”

陆柘欲言又止，他想问的不是肖龙，是另外一个男生，那个她毕业时候表白的那个男生。

但他不知道怎么张口才不唐突。

“你们一起玩的朋友里，好像有个成绩很好的男生？”他实在按捺不住，状似无意地问。

怕小小抗拒，还打补丁似地说：“他之前也经常出现在第一考场，所以我对他有些印象。”

毕业后他曾打听过，他俩并没有在一起谈恋爱，但不管如何，陆柘希望亲自确认。

小小却放下了杯子，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聊下去的意思。她抬头对上陆柘的眼睛，直接了当地问：

“你现在是在追我吗？”

对面女生的瞳仁黑濯濯的，看不出情绪，诚恳的语气好像在聊今天的天气。

但陆柘却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喉结滑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是不是考试，没有标准答案。

小小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说辞，仅仅短暂停顿了一下：“你知道你刚才会议前邀请我去吃饭的行为会给我带来困扰吗？”

“以至于现在和你出现在一个空间里，都让我觉得压力很大。”

“对不起，和不熟的人在一起，我总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一鼓作气说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们俩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陆柘人生第一次听到如此刺耳的话。

他眸子一点点沉下去，眼皮泛红，看起来既惶然，又委屈。

*

回到寝室，小小整晚都没什么表情，连黄露都看出她心情不好，没再问她和陆柘的八卦。

她早早洗漱完上了床，拉上了床帘，一个人在里面生着闷气。

理智上知道这不完全是陆柘的错，但情绪上实在很难控制自己迁怒于他。

自信满满地在众人面前约自己吃饭，却没想过在当时的语境之下，这份邀请带有强迫的意味吗？

或者说，他从来不觉得会有人想要拒绝他的邀请，所以根本想不到，私下沟通、是更礼貌的做法吗？

更让小小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周围的人总是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就自顾自地起哄两人的关系。似乎在他们看来，跟陆柘沾上边，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是莫大的荣誉，也总有不想要这枚奖牌的人吧？

她想唐怡了，唐怡一定能懂自己的意思，她最多打趣几句这奖牌诱人，也完全能理解自己不想接受的心情。

只是手指在对话框上删删打打，最后又停了下来。要说A，就得先介绍B，还要提一下C，等到说回正题，估计她都搞不清人物关系了吧？

再说了，好朋友也不能一直当自己的情绪垃圾桶。小小烦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