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秋(28)
她不清楚警方是怎么查到这里的,又或许他们依据某条线索在周边所有村落开启了辐射式地铺查。
根本清不完,弄多了又显得声张。
吴虞回顾着这些天来跟季时秋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一路上,风鸣,呼吸音,炒菜声,鹭鸟的振翅,都像是放大无数倍,从四面八方挤压她感官。
吴虞太阳穴隐痛。
最后,她在回家前删掉手机里唯一那张通告照片。
世界好像才真正安静了,也干净了。
林姐旅社的门虚掩着,不闻饭菜香。吴虞顿时心神不宁,往里快走几步,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楼上楼下,都没有。未名的恐慌像一种黑色的藤蔓从脚底疯长,将她整人裹缠住。吴虞近乎窒息地屋前屋后跑,也不见季时秋和林姐的踪迹。
她不敢问左邻右舍,怕露出端倪。
于是折回村子深处,不放过任意角落地找,民居不见人踪,她就扩大找寻范围,往更远的田地里去。
无数坏念在心头徘徊,胃都开始痉挛,她突地想起老郑,那个林姐的相好。
她问了个在门前就盐水花生下酒的老头,这位“曾教音乐的郑老师”住在哪里,万幸村子小,低头不见抬头见,有头有脸的人也就那几位,老郑算一个。那老头很快指了方位。
吴虞不做迟疑地跑过去。
果不其然,在老郑家的后田,她望见了季时秋和林姐的身影,男生正帮忙采摘红薯,夕阳西下,将他一半身子镀照成金红色,他看起来那么明快,那么鲜艳,又那么易碎,将被黑夜吞噬。
吴虞额角细筋溢出,直直迈向他。
季时秋也发现了她,他慢慢直起身子,刚要微笑冲她招手,女人已经随手抄起堆在田边的红薯,发狠地朝他砸过去,她一边走,一边骂,连扔许多个:
“你乱跑什么啊?”
“我让你跑了吗?”
“老实待着要你命啊?”
“你不想好过就别折磨我!”
……
季时秋本还莫名地抬手避两下,但她话一出口的下一秒,他鲜活的表情一瞬黯然。
季时秋没有再动。
最后那只红薯,因为距离近,硬生生打在他左脸上。
力道大到他头都微微偏开,痛感蔓延开来,季时秋没有去捂,一动未动。
林姐傻站在不远处,不明所以,更反应不过来。
吴虞踩进泥地,穿过丛聚的薯叶,快走到季时秋跟前。
她抬眼看他,唇瓣不可自制地发颤,她只能紧咬住。
男生的眼睛也剔亮地死盯着她。
它们在共振,与她嘴唇的频率一致。
吴虞想问他,疼吗?
可她讲不出来。
只注意到他颧骨的位置留下了一些泥点,在他干净的面孔上分外突兀。她抬手想抹掉,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让污浊的范围愈来愈大。
抚摩的动作变成急切地搓拭。
吴虞泪如急雨落下。
她无措地拉高袖口,想换方式为他清理。
而季时秋,忽如苏醒过来,截停她的手腕,紧紧握住,将她拖离了暮色将至的红薯地。
第17章 第十七片落叶
这一天的到来,在季时秋预想之中。下山的后他有了贪念,一直在自欺欺人,也深悉对他的审判早晚会砸下来,但吴虞出现在红薯地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惩罚来得比审判还要快。
他没有触碰到她一滴泪,浑身却像要灼尽了。
尤其是心脏。
痛得难以言喻。
他大步流星地将她拉回旅社,避免她再在老郑家的后田久待,被林姐瞧出更多不对劲。
路上他眉心紧蹙,心绪翻涌,无法厘清思路。
他不想被吴虞误解,但也不想博取她的怜悯与留念。
进了卧房,季时秋立即关上门。他回过身,架住吴虞肩膀,迫使她冷静。
“我……”刚要开口,女人已经吻上来。
她几乎是扑过来的,季时秋反应不及,后倚到门板上。
她的舌尖探进来,季时秋沉迷地吮了几下,与她的唇她的眼隔开间隙,试图出声。
吴虞再次堵住,不让他说话,也告诉他回答。
她勾缠着他脖子,像要吊在他身上。
季时秋的眼瞳浓郁起来。他勒住吴虞后腰,将她托住,猛烈地吻她,从唇角吻到下颌,又埋入她颈侧,乱七八糟地扫荡。
他们开始脱彼此的衣服,唇齿磕碰,房内的喘息声变大,晦暗而迷乱,布料窸窣摩擦。
也许是真正坦诚,又或许时日无几,两人的情绪都带着登顶的激昂和触底的疯狂。
吴虞很少会这样,没有谐谑,没有勾惹,一次次一遍遍,只入迷地叫喊一个人的名字,即使它本身虚假。
等到房内静谧下来,窗外月已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