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秋(16)
他吃惊抬头,脸刚好对着那中间的位置。
季时秋偏开眼。
吴虞卡着他肩膀:“怎么回来了?”
季时秋没回答,再次尝试起身。
意外的是,那么细一条腿,使上了劲竟真能将他铐回原处:“想留下,可是有条件的。”
季时秋心烦意乱地摆脱她腿窝的钳制,起立一瞬,又被吴虞拽住小臂。她借力从椅子上起来,凑近他,食指划过他人中,好像要借此刷开一道门——那就是季时秋的嘴唇。它们习惯性地抿着,牙关闭合,透着些不矫饰的自持。打从第一天见他,她就想把手指伸进去,被这样的唇裹住。
季时秋下颌紧绷:“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吴虞捏捏他嘴角肉,像在逗小孩儿:“你会嘛你?”
季时秋鼻息凝滞:“你带我下山就是为了这个?”
吴虞说:“不然呢,”她从他身侧绕开,态度冷淡:“你还有什么能给我?”
季时秋被激恼,回身追过去,将她反推至床边。
……
状况出乎意料。上山,下山,长达一天一宿的跋涉并未让季时秋体能殆尽。急不择路的鲁莽过后,他在短时间内变得得心应手,掌控局面。而吴虞,只能吊着他脖子,上气不接下气。
他俯身掐着她下巴,迫使她看自己眼睛:“就要这个?”
“就要这样给你?”
他的这些浑话无师自通,像助兴的灵药,吴虞被从里到外地催化。过去几年间,她没少给过男人入场券,但从不走心,叫声是演出,情态是虚幻的投影,她灵魂离体地观赏纵情放浪的自己,并以此为乐。而季时秋不同,他是刚被强拽回生门的人,体内有积压的欲和自毁般的恨,还有年轻的蛮横和滚烫。任谁成为容器,都能颠倒其中。
第10章 第十片落叶
直至结束他们都没有接吻,有时情绪迭顶过快,前奏反倒显得多余。床单上似落了场来势急乱的夏雨,水痕遍布。
卫生间里也在下雨,是季时秋在淋浴,出来后,男生顶着一头湿漉,没回床上,拉开窗户借自然风吹头。
吴虞支起头看他:“感觉怎么样?”
季时秋斜来一眼:“什么怎么样?”
吴虞问:“不想听听我的评价?”
季时秋的刘海在山风里簌簌动着:“你已经评价过了。”
刚在床上,吴虞并未言语,无非是泄出些不堪入耳的动静,但季时秋这样消遣她,她当然得杠回去:“我评价什么了?”
季时秋话少,更不想在这档子事上多做纠缠,遂不作声。他揉揉不再滴水的头发,套上衣服:“下楼吃饭了。”
林姐的饭桌上多了个陌生男人,据介绍是个村里一位鳏夫,先前在县城中学当音乐老师,后来车祸伤了腿落下病根出行不便,不到四十五就退休在家,提前过上种地养老的安逸日子。
林姐亲近地唤他“老郑”。
吴虞接过林姐盛好的晚饭,挤眉弄眼,瞧得那老男人都面红耳燥起来。
林姐扬高饭铲,作势要打她:“什么德行,就许你有男人?”
吴虞仍是笑,问老郑:“你教音乐,你会什么啊?”
“钢琴,口琴,都会。”老郑从裤兜里摸出一管银色口琴,抬眼看林姐:“我今天刚好带来了,她说要听歌。”
林姐顿时埋低脸。
吴虞搭腮:“吃完我们能一起听听么?”
老郑说:“当然了。”
林姐去锅炉边夹出一盘烤好的黑芝麻馅饼,端过来:“快中秋了。我做了些月饼,你们要吃就拿。”
又招呼季时秋:“小秋你多吃些,爬了这么久的山,还要背人,要多补充体力的。”
吴虞乜他,态度闲闲:“他体力好着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林姐和老郑俱是一愣,又不约而同地静默。
而一直闷头吃饭不插话的季时秋终于掀眼——这一眼颇罕见,能跟“瞪”这个形容沾上边,也让他从认识后就惯常阴郁的面孔多了几分生命力。
“吃饭,吃饭。”林姐和气入座。
饭后老郑特意漱了口,坐到门口台阶上正式开始自己的口琴表演。林姐指名要听《月亮代表我的心》,他提早在家练习过两天。熟悉流畅的旋律从男人口唇齿间吹奏而出,飘荡在静谧的小院里。
皓月当空,将草荡映成雪野。
林姐挨靠在他身旁,轻轻伴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吴虞坐得比他们低一级。侧耳聆听少晌,她乘兴拿出手机,想为他们两个摄像留念。林姐害臊,连连摆手说不准,吴虞偏不就范,两个中年人也就允下了。后来,听到至情处,吴虞也跟着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