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欢(16)
赵世宁扬扬下巴,示意末尾的房间。
纪欢也没忸怩,尽头是洗手间,大的不像话,洗漱用品都是大牌,崭新的,一应俱全,纪欢翻了翻,找到了卸妆膏,全新的塑封,她拆开,用最快的速度洗了脸,卸了这顶了一整天的妆。
出来的时候,赵世宁坐在餐桌上看着她带来的合同,似乎只是随手翻阅着,打发时间的模样。
他的右手拎着一支签字笔,百无聊赖地转着。
纪欢站在门口,从燕京到上海,这两个大城市里从来都不缺样貌优越的人,然而像他这样特别的并不多见,眉眼深邃,五官立体,气质恰到好处的距离感,眼神却又总是轻描淡写地不太在意,根本捉摸不透他的思绪——
也许就是因为如此,纪欢才无从揣摩到他的下一步究竟是什么,于是只好保险一些,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守住自己的底线和边界,决不能越过半步。
赵世宁并没有胃口,这是给她准备的。
也说不清是否自己有点恶劣,至少对他来说是的,也是一些隐晦的试探。
明知她总是饮食清淡,非要她在这个时间吃热量爆炸的涮羊肉。
赵世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想看看她的自然反应。
太有心计太做作,正好给他摆脱麻烦的理由。
漂亮是入场券,不是万金油。
纪欢不知道他想什么,早上一颗鸡蛋一杯黑咖,中午吃的分量又小又没热量,这回早就饿了,赵世宁让她吃她就吃,顺道还特自然地给自己调了油碟,她本来就是北方人,涮肉离不开麻酱,加上海鲜酱、牛肉末、香葱末、香菜末、辣子、醋,最后用涮肉汤一冲,香气扑鼻。
赵世宁瞧她一眼,“这会不注意了?”
“你要打我小报告么?”
“闲的我。”赵世宁哼笑一声,“吃你的。”
“你不吃?”见他没动筷子的意思,纪欢说,“我会调油碟。”
赵世宁说晚上吃过了,让她自己吃,纪欢也没多说,自己下了羊肉片,又下了脆肚,筷子夹着烫几秒捞出来。
北方的涮锅和南方的鸳鸯锅不一样,尤其是燕京的铜火锅,就是清汤底涮羊肉,考验汤底的味道。
赵世宁看她吃的专心,好像几样食材烫几秒有数,不免没忍住,“你倒看起来像个偷吃的老手。”
“你想听实话吗?”纪欢夹着脆肚放进碗里,沾了沾油碟,大约是有点热,她把外套拉链拉开。
赵世宁眯了眯眼,原来里面也不是T恤,是一件再舒适不过的吊带背心,松松的,里面一条抹胸,更是衬得她胳膊也纤细,脖颈也纤细,整个人柔软又舒适。
于是赵世宁的视线这才落回她脸上。
两人挨得不算远,侧对着,卸了妆后,她皮肤甚至更为细腻,连毛孔都看不出,微微上挑的柳叶眉,原来鼻梁也高,反倒是妆后柔和了几分她的线条,就这么一张巴掌脸,是怎样做到糅合了这么多感觉呢?
锐利的线条,没经世俗洗涤的纯净,舒适松弛的感觉,还有不露爪牙的艳丽?
“什么实话?”
“虽然听起来像是王婆卖瓜,但是实话,我只是天生比较瘦,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注意过饮食……进了公司后有人管着我吃饭,大概只是怕影响我的皮肤状态吧,反正我是吃不胖的。”
赵世宁又打量打量,她骨架就细,比例好,所以视觉上格外出挑。
“你要是有空,可以去试试榆树胡同那边的一家涮肉,好像去年上过央视,我们家过年的时候才去。”纪欢也没太扭捏,又补一句,“那边环境还不错。”
“有空你当个导游呗。”
“你不是燕京人吗?”纪欢奇怪地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打记事儿起住校,高中就在国外了呗,”赵世宁好笑,又故意来一句,“我还见过那么多人呢,照样猜不透你。”
“猜透我什么?”纪欢夹了一片羊肉片蘸了油碟,兴许这会味道淡了点,她又加了一勺辣椒和醋,结果不想加多了,呛咳起来。
有点狼狈,赵世宁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抬起脸来,眼睛都呛出了眼泪,脸颊有点发红。
不再是那么剔透的白皙,绯红的有点可爱。
赵世宁盯着她看,她一点儿都没做作,该吃吃该喝喝,也没顾忌没端着,好像挺没所谓的样子,不像任何一个凑到他身边的人,殚心竭虑地故作姿态,花蝴蝶一样刻意地展示着自己好的一面。
她无拘无束,随性又自然。
纪欢放下纸巾,正好对上赵世宁审视的目光,她瞧了几秒,赵世宁别开视线,兀自拿了筷子,夹了一片儿锅里的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