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41)
司嘉反应过来,“哦,那边有沙茶酱,你要不要?我之前看你挺喜欢……”
“我要,”陈迟颂几乎没有犹豫地回她,然后才缓缓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说着,司嘉把醋碟放下,折身又往调料台走。
围观了这一来一回的林子义像是找到了比认出陈迟颂还有趣的事儿,他弯腰,手臂一下撑在了陈迟颂的肩膀上,拖着腔调笑:“哦,原来你现在叫陈迟颂啊,真不好意思啊,刚刚都叫错了。”
陈迟颂没理,他又笑着重复一遍,“陈迟颂。”
然后接着问:“刚刚那个,你的妞?”
陈迟颂这才偏头看他一眼,将他的手臂拂开,视线瞥到远处调料台前的司嘉,她也刚好看过来,眉头微皱。
林子义还想说什么,陈迟颂就朝他招了招手,他凑更近,两人真如阔别已久的好友,但紧接着的下一秒,陈迟颂的手搭上他肩膀,在他耳边说:“我们成不了朋友的原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还是你天真地觉得八/九年时间能彻底改变一个人?”
陈迟颂的声音不大,只够林子义一个人听清,肩膀上压着的那股力开始变沉,他的脸色开始悄无声息地变。
与此同时,司嘉也开始往回走了。
在她穿过不长不短的一段大堂距离,眼看就要逼近,陈迟颂终于放开林子义的肩膀,对他说最后一句话:“行了,今天你那桌,我买单。”
司嘉重新坐下的时候,那男生已经消失不见,整个大堂里都不见踪影,就像是她刚刚的一场错觉,陈迟颂仍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她不问,他也不提。
一顿饭吃完,小雪俨然演变成一场大雪。
车窗外的景象都被漫天飞雪模糊,陈迟颂靠着椅背,一言不发地转着掌心的手机,是司嘉从没见过的模样。
意气风发的他,吊儿郎当的他,都比不过现在一个阴郁沉默的他。
直到车在医院门口停下。
他揉了揉脸,精神气才似乎恢复了,按住她的手让她先别下车,司嘉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见他兀自推门下车,风雪往车里灌了一刹那,又随着车门砰的一声关,被隔绝。他跑进医院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不出两分钟,他手里拿着一把伞折回她这侧车门。
“走吧。”
所以那天晚上,司嘉没淋到一滴雪。
但也没有预想中的和陈迟颂父亲有一面之缘。
陈迟颂陪他爸爸做完检查,父子俩聊了不到十分钟的天,他就到她这儿来了。
陈迟颂坐下时注意到了她朝自己身后张望的那两眼,把从楼上自动售卖机买的热牛奶递给她,勾着笑问:“怎么,急着见家长啊?”
司嘉懒得搭理他,没打针的那只手继续写作业。
陈迟颂见状靠过来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题说:“受力分析错了。”
司嘉看了看,还是不太会。
陈迟颂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拿过她的笔,“这个是摩擦力,笨蛋。”
司嘉一边改一边呛他:“就你聪明。”
“比你聪明。”陈迟颂回。
后来还剩一瓶盐水的时间,两人就各做各的作业,陈迟颂偶尔扫一眼她的卷子,总能看出几个错误。
他撑着脸嘲笑道:“梁京淮教得不行么。”
顿了顿他问:“要不要我给你补课?”
司嘉侧头看他,输液室明亮的光线映着他,外套脱在手边,身上只穿件灰色卫衣,眉眼骄矜,呼之欲出的少年感。
但两秒,她摇头,“不用了。”
陈迟颂也不以为意,在试卷上写下最后的答案,然后说:“你先别急着拒绝我。”
晚上九点,最后一滴药水顺着针管流尽,陈迟颂叫护士拔针,司嘉按着止血的棉球,两人一起下楼,在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又碰见了昨天的那个年轻护士,那瞬间她连哈欠都不打了,眼睛里冒着在追连续剧般的光。
司嘉失笑,微微斜额,算是朝她打了个招呼。
陈迟颂却脚步一顿,让司嘉等他一下,说完他径直朝那个护士走,隔着两米,他声音压得低,司嘉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能看见他指了指护士的手机,那护士先是愣了下,然后面露抱歉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司嘉没忍住问。
陈迟颂在打车,头也没抬地回:“没事,就是她拍了一张我们两个的照片,发网上了。”
这回换司嘉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正好刷到。”
“哦。”
九点半,陈迟颂把司嘉送到家。
九点五十,出租车在天隽墅门口的一家便利店停下,那时雪已经停了,只是路还潮着,空气里有股湿冷。
陈迟颂进店买了包烟和打火机,他结完账出来的时候被人叫住。回头,看清来人,拆烟的动作没停,“你下晚自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