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39)
那时他们已经到了走廊尽头, 离风暴中心远了些, 耳根也暂时清净,司嘉就顺势转身, “那你呢, 你到底想干嘛?”
陈迟颂的眼睛抬了一下,似乎觉得她问得莫名其妙。
晚风吹着司嘉手里那张请假单簌簌的响, 她摇了摇头,“你别这样, 陈迟颂。一场流感而已,我可以一个人看病,一个人挂水,以前有次我发热发到四十度, 蒙在被子里睡一觉也就过去了,没什么过不去的,我犯不着你这样熬夜又翘晚自习的来陪我, 这份人情我还不了。”
气氛微微凝固。
司嘉说完一段话, 心口跟着起伏, 仍看着陈迟颂的眼睛, 直到半晌后听见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文不对题的六个字, 她愣了下,“什么事?”
“四十度高烧。”
又是两秒的怔愣,司嘉没想到他的关注点是这个,别了脑袋低声答:“……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家长呢?”
“我一个人住。”
陈迟颂皱眉,“为什么不去医院?”
“不想动。”
“那要是烧傻了怎么办?”
“反正也不聪明。”
陈迟颂无声地笑了,以一种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姿态看她,挺欠揍的,然后他说:“我爸心脏不好,定期要做检查。”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司嘉睨他。
“所以今天我本来就是要去医院的,不存在因为你不上晚自习,至于凌晨带你去医院这事儿,如果让你造成了心理负担,抱歉,是我欠考虑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与此同时司嘉感觉手腕就快要被他捂热了,他却倏地放手:“我会在门口等你到六点,要不要和我一起走,随便你。”
说完,也不在意她的反应,他先她一步转身离开。
而司嘉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才往班级走。
晁艺柠见她回来,前不久的调戏早已被抛之脑后,把刚发的英语答案拍在她桌上,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让她赶紧对对,司嘉问她怎么了。
“20个完形我错了11个!!!这答案假的吧?!”
司嘉一听这话直接笑了出来,“那估计是。”
边说她边照做,晁艺柠在旁边屏息看着她把完形对过去,只错了四个,发出更生无可恋的一声叹息:“完了,我这次又要喜提灭绝师太的重点关注了。”
灭绝师太是她们班的英语老师,一个临近退休的老太太,从业三十余年,姓严,默写作业抓得特别也严,根本别想有小偷小摸的糊弄行为,之前司嘉没少被她罚,而每年高一新生进校,在墙上发帖提问本校老师红黑榜,必有她。
司嘉仍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的话也不说了,只让她自求多福。
晁艺柠不死心地又对了一遍,最后的希望随之破灭,同时注意到司嘉收拾书包的动作,问她去哪,“不上晚自习了吗?”
“嗯,”司嘉没瞒,“去挂水。”
说这话的时候,梁京淮刚好从前门进来,不偏不倚地听见,他脚步一顿,看着她。
最后一沓试卷放进书包,司嘉在喧闹中起身,对晁艺柠耳语一句晚上还有卷子的话帮我放在桌肚里,晁艺柠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然后才缓缓看向堵在自己桌前的梁京淮,“班长,麻烦你让一下可以吗?”
梁京淮没动,“你真要跟陈迟颂走是吗?”
教室里还是闹哄哄的,没完没了的吵,司嘉的心情被搅得有些燥,他不退,她就进,第一次以一个问题少女的姿态抬头看他,轻佻地笑了下:“不然呢?班长,你请假带我去挂水啊?”
说完,司嘉直接把书包往肩上一甩,给他一个你省省吧的眼神,没再坚持要他让,另辟蹊径地转身从后门出。
那会儿高一高二的已经放干净了,偌大一栋教学楼,一到三层空荡荡的,司嘉从走廊穿过,风吹在身上有股刺骨的寒意,她裹紧了外套,顺便把关了一天的手机开机,刷完几条动态的时候,也走到了校门口。
陈迟颂如他所说的站在那里,等她。
因为之前被他提醒着想起过初三的第一次相遇,隔着一条人行道的距离,司嘉慢悠悠地停了脚步,就这么看着他,发现这人是正儿八经地长开了,还长得更帅了,男女通吃的那种帅。他低头在划着手机,手背上的青筋随着指节动作而起伏。
没过半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卷起满地落叶和尘灰,他因此抬头,无比自然地看到了一个正在盯他的她,两人视线一对上,他并不惊讶地笑了笑。
然后朝她招了招手。
司嘉走过去,他上车时门没关,她就直接弯腰坐进去,书包被陈迟颂接过,紧接着听见他朝前面撂了一句:“去花园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