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寒霜见(79)
春生面有愠色:“你什么意思?”
“仙门向来最讲求道心,要戒骄戒躁,戒嫉戒妒,眼含苍生,胸纳万物。可初尘剑宗的大弟子,却能中迷心术,他心中有不忿不满之情,可达不到仙门的标准。”长涧若有所思,“想来初尘剑宗如此,其余仙门,不外如是。”
林霜似沉默良久,扯了扯长涧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
长涧耸耸肩。
林霜似便转向春生:“真人,论武已结束,我无意参加授剑仪式,稍后劳烦天试堂的前辈唤我,予我奖品。”
“你要跟他走?”春生不解道。
林霜似低声道:“我累了,想去歇息。”
长涧挡在春生与林霜似之间,原封不动将原话奉还:“对啊,淋了雨,须得尽快休息才是。”
言罢,便将林霜似领下台。
初尘剑宗的人早已等在台下,碍于长涧与春生真人在上,一直不敢靠近。
如今长涧要离开,长老立马便飞奔上台,将邱景扶坐起来,喂了丹药又输了灵力。
剩下的人皆站在台下,迎在阶前。
长涧抬手示意,与手下一同去了一旁等待。
林霜似顿在原地,弟子们也无人上前。
双方隔着不过一丈距离,却已经相距鸿沟。
名为怀疑的天堑深不见底,连十四年的情义也无法填满。
“师姐……”
宗衡才开了个口,桑芷就从浮空台的方向飞奔而来,猛地扑进林霜似怀里。
“师姐。”桑芷哭道,“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林霜似没有回抱安慰她。
弟子们到底年轻,长久的沉默只会将他们的情绪越压越爆发。
终于有人第一个质问:“师姐,你为何要与魔修为伍?”
长涧眉一挑。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声。
“师姐,你为什么不与宗门联系?难道那个魔尊比宗门更能庇护你吗?”
“师姐,你究竟是为何失踪?宗门秘宝在哪里?”
“师姐难道将秘宝盗给了魔尊?”
桑芷感觉到林霜似的身体紧绷,却在听见他们越来越无稽的猜疑后逐渐松弛下来。
像是就此摆脱了什么枷锁。
桑芷无端觉得心慌。
她回头骂道:“是邱景打伤师姐嫁祸于人!宗门秘宝根本没丢!你们难道也被白榕施了迷心术吗?!”
林雨若在白盏吟的帮助下上了岸,扒开人群挡在林霜似身前,加入了大战。
众人兀自争执。
那种奇异的冷意再次攀上林霜似的身体。
是独自挣扎的道再也无法挽回林霜似坚定的决心。
她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分明身处其中,却觉得自己仿佛站在空中,只是外来者。
“雨若。”林霜似拉住林雨若的手,将他拽向身后。
“桑芷。”她又喊,等桑芷回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桑芷仿佛意识到什么了,无措地说:“师姐,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你不要……”
然而林霜似不会再听任何人的话了。
那颗种子从初听闻初尘剑宗的谣传时就种在她心底,每听一分恶意,便茁壮一分,至如今已经成荫。
种子成长吸收养分,吸走了林霜似对朝夕相处的同门们所有的,仅剩的那点感情。
林霜似掏出初尘剑宗的身份牌,摔在地上。
她决然宣布道:“我要退出初尘剑宗。”
话出口的那瞬间,不仅是初尘剑宗的众人,就连林雪如与白盏吟,忌惮着尚未离开的春生,甚至好整以暇看戏的长涧,脸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修真界六大仙门,初尘剑宗傲然立于第二。世上无数修道者削尖了脑袋都想要踏进云上山的山门,一睹烟岚云岫,霞蔚云蒸。
如今林霜似却说她要退出宗门。
古往今来能够离开宗门者,无一例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叛道入魔被仙门除名。
长老放下邱景,闪身来到林霜似面前,不可置信地问:“你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林霜似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要退出初尘剑宗。”
“我身陷囹圄九死一生,宗门非但不曾救我性命,还听信谣言恶意中伤。霜似扪心自问拜入初尘剑宗十四载,身为大师姐修习勤恳,兢兢业业,不知道自己究竟何错之有。”
林霜似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
“为何宗门上下,无人信我清白?”
穿云小声问:“尊主,这话术你教的?真挺唬人啊。”
长涧咬牙切齿:“我怎么可能教这种东西!”
林霜似从未透露过只言片语,这个想法究竟在她心里埋了多久,她为此深夜辗转难眠几回,念及往昔情谊时她又难过几许。
她的纠结,她的隐忍,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