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似寒霜见(12)
长涧与林霜似对上视线,又很快挪开,他转头去看穿云,却见穿云立刻别过脸装死,只好在心里长叹一声。
他当然不是全不在意。被人呼了个大耳刮子这种事,无论怎么想都值得令人生气。
但是综合昨夜的事,是他失控在先,险些置林霜似于死地,而后林霜似欲使符咒禁锢他的行动,身体本能要避开,是他强行遏止了行动,因而林霜似那本朝着额头贴的符,最后贴在了他脸上。
长涧轻咳一声掩饰:“无碍,你昨夜的伤如何了?”
长涧修为毕竟已臻大乘,这种程度的伤好比凡人被刀尖轻贴了一下脸颊,都不用见血,忽悠忽悠林霜似就差不多得了。
只要他想,下一刻他的脸就能恢复如初。
但林霜似不一样。她的灵脉固然已经全数接好,但十分脆弱,在完全恢复前随时有再次断裂的风险。
起码长涧有一句话不是假的。
——经脉真的很难修。
“并无大碍。”林霜似答。
长涧不大放心,招呼林霜似上前,搭上她的手腕,探完所有经络,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才缩回手。
他殷切叮嘱:“本尊劳心费力才替你将灵脉修复,你可得仔细着,万一再断了,神仙也难医。”
林霜似乖巧称是。
不日后三人站在叶落城的大门前。
长涧心情甚佳地撩开车帘,在林霜似不解的眼神中跳下马车,对着满面惊恐的穿云说:“我要步行进城。”
林霜似紧跟着跳下来,困惑道:“为何?”
“很无聊。”长涧下巴一挑,眺向城门的方向,又给出个理由:“我没来过叶落城。”
穿云只好从命,在将驾马进城前对林霜似道:“我先去安置,稍后赶来汇合。”
说罢苦着脸偷瞥已经走出好几步远的长涧,欲言又止。
林霜似以为他不放心,说:“我会看好公子的。”
穿云脸皱得更紧,心说:你俩都得找人看着。
但面上只得答了句好,与长涧知会一声后先进城了。
林霜似小跑几步追上长涧,落后他半步紧跟着,一前一后进了城。
叶落城与江阳离得近,林霜似从前也来过这里历练,未免暴露身份,此次出门长涧不仅为她施了换颜术,还从不知何处寻了面纱给她戴上。
长涧说没来过叶落城,那是真没来过。虽说大多城池构造布局高度相似,但终归是有不同之处。长涧在巷道里乱转,已经三次路过了宿芳斋。
林霜似收回方才落在打量她的人身上的视线,琢磨着要不要告诉长涧自己认路时,长涧再次拐弯,将两人带进了一条烟花巷。
在看清整条长街上花花绿绿的装扮后,长涧一张脸瞬间木了。
他的脚步诡异地顿住,随即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后倾。从林霜似落后他半步的角度看,长涧像要倒在她身上了。
她立刻后退,与长涧拉开了距离,语气里含着些说不清的情绪,说:“公子,我认得叶落城的路,不如还是我来带路吧。”
长涧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早说?”
林霜似答:“公子不是没来过叶落城么?公子兴致这样高,我不好打搅公子。”
长涧:“……好得很。”
林霜似给长涧指路,越过房舍间飘舞的灯笼与红纱,经穿街而过的溪水跨拱桥,去到另一边,打街而过,便是另一处坊市。
长涧目不斜视,闲谈似的开口:“你对这里很熟悉?”
林霜似点头“嗯”了声,说:“我从前下山历练,借住在叶落城的芜水门中,因而对这里比较熟悉。”
芜水门是个小门派,长涧前几日听穿云在耳边念叨过,但之前从未听闻,并不了解。
“历练?碰见什么了?”
林霜似略一想:“一次是师门下放的任务,叶落城附近一个镇子出了怪事,求助芜水门,芜水门无法解决,又与初尘剑宗交好,便写了信来,我与……师兄,便随着几位师叔一同来了叶落城。”
“这倒是稀奇,叶落城与云上山隔了十万八千里,初尘剑宗居然能与芜水门交好。”长涧摸摸下巴,“还有一次吗?”
听他跳过两门派间的因缘,林霜似便也不解释,继续道:“嗯,我突破金丹后,师父便允许我单独下山历练,那一次我与几位其他门派的同辈追着一只鬼进了叶落城,在叶落城逗留了很久。”
那些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两三年间的事情罢了,稍一回忆,仿佛途中新结识的知交仍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笑声穿透街巷直上云霄,刺破天际聚拢的云彩。夕阳远山,霞光漫洒,林霜似执剑踏过光滑的石板路,独属于南方的水道中摇船吱呀欸乃,倒影里是仅她一人的绚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