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馐馆+番外(60)
乔金粟傻傻地看着那位山神,瞧着她拖着布满花叶的长长裙踞走过来,谦卑地向释月行礼。
还没等乔金粟把头转过去看释月的反应,喜温就把她抱了起来,抚开她蜷着的手掌,把她掌心糜烂不见好的烫伤露出给山神看。
“烤苞米烫成这样的,火钳太重没夹住,银豆又哭闹着,她一下慌了神,用手去抓钳嘴灼烫的那一头了。”喜温怜惜地说。
乔金粟听见山神轻叹,她小心翼翼地抬眼,还没看清山神的容貌,就见一团绿蓬蓬的光从树下的草丛上凝出,慢悠悠的飞过来,温柔的沁进她掌心里。
灼烧疼痛的伤处像吃了一口薄荷般舒服,绿光还没消散,乔金粟听见释月在她头顶幽幽出声。
“睡吧。”
她们挨得这样近,声音却离得那样远。
乔金粟抬头想看释月,眼皮却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身子往后仰倒跌进了柔软酥麻的草丛里。
不知是睡了多久,总之是很好的一觉,乔金粟感觉有人在捋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扯开她的指头。
“阿娘,”奶呼呼的一声唤,乔银豆往乔金粟掌心吹了两口气,说:“痛痛飞了。”
脚步声响起,又有一双粗糙大手抚过乔金粟的额头,她听见乔婶有些惊喜的声音,“真的!灶灰还是有用,看着就一点红了,过几天这点红也该没了。”
乔金粟睁开眼,胸口一沉,乔银豆淌着口水冲她笑,乔婶子道:“起来喝粥吧,今睡得可真香,银豆叫你好几声也不醒,原来是长伤口呢。”
‘竟只是一个梦吗?’乔金粟看着掌心那一抹红痕,只觉得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美好了。
外头传来重物拖地的摩挲声,是海蛎子一筐筐的从江岸上拖回来,张叔给每一户人家都给舀上一些,乔婶子说自己不会整治,就不要了。
张叔教她,说是蒸一下就好吃,但乔婶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遂作罢,把她的份也给释月了。
那一筐子的海蛎顶上一层个大背厚,方稷玄留出来放锅里蒸,他涮干净一个递给释月,释月就摆在盖帘上,摆了一锅齐活。
余下的海蛎太小,吃着不痛快,就撬开撇出肉来,方稷玄说要做个酸菜海蛎锅底,释月就去乔家要了一碗酸菜,带回两个蹭吃的娃娃来。
乔婶子总是窝在家里,不怎么爱出来,偶尔来几个妇人强拉着她说几句闲话。释月去的时候,她正搂着一件乔叔的袄子坐在灶洞边发呆。
那件袄子是新的,乔叔还没穿过,乔婶子想烧给他,但都是新布新棉花,细细的针脚,家里没那么富裕,又走了男人,她实在烧不下手。
听释月问两个孩子要不要一起去吃锅子,乔婶子不光是出酸菜,还要帮着把酸菜切了。
切菜哪算个什么操劳的活计?可要把酸菜切成细细的丝儿,真是不简单呐!
酸菜丝儿在锅里慢慢炖着,越炖滋味越出来,酸得开胃,小海蛎子在锅里缩得没影子了,但亮堂堂的鲜味出来了,‘咕咚咕咚’,像炖着一汪奶黄奶黄的海。
茅娘送来的猪肉方稷玄就没拿进屋里去,在外头雪堆上冻得梆硬,用刀切成透光的大薄片。
乔银豆都能嚼吃的白肉片,一烫就熟了,很嫩。
这种嫩不是食材本身的酥嫩幼嫩,而是肉片极致的单薄所带来的口感。
这顿锅子还配了米饭,一勺抄底连着酸菜海蛎白肉血肠一起捞上来,浇在饭上,俩孩子闷头吃着的功夫,乔金粟真是把什么难过都忘了。
肥嘟嘟的大海蛎子俩孩子没吃就回家去了,太饱了,吃不下。
方稷玄调了个蒜末醋汁,刚把一盘浸在里头,打算切个辣子好下酒,转个身的功夫就见少了一枚,小贼火急火燎滚下桌去,满足地瘫在释月脚边上塌成一个扁扁的‘只’。
日子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下去,好像没了边界。
夜里下大雪的时候,月光都像冰。
灶膛也歇了,但小炉里隐约还有火光,碗筷盘勺们自己去缸子里洗澡了。
方稷玄蹲下身,将在炉边的小松鼠揪起来,扔进边上盛苞米芯子的藤筐里,小松鼠尾巴被燎焦了一点,扭了扭身子,抱着一根芯子睡得更香。
炉灶肚里,小只也抱着一块猩红的炭在睡觉,余热温着小炉上的一壶清茶,这是为了给那一圆簸箕的炸食做个配。
炸食都是各家送来的,张家送来两根□□花、糖圈,孙家做了好些凉糕,豆沙枣馅,还有顶新鲜的山楂馅,一半还滚了炒熟的黄豆粉,香喷喷的。
另外几家送了花生芝麻糖酥饼,三层夹馅的大枣切糕,这些都是甜嘴的,其中也不乏管饱的黑米黑芝麻饼,以及很瓷实大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