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回到家先倒头大睡，然后在九点的时候突然从平静无波的虚空里挣脱出来——他跟判爷约好的时间到了。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去了鉴定中心，还有两三个同事没下班，他径自进了早上放着女尸的解剖室。

宋祁一开门，就看到倒地不醒的高阳，继上午接手了他的工作之后，这同事便一直没露面，原来是昏死过去了。

判爷还没来，宋祁用肉眼看不到鬼魂，只能走些极端的法子——打开手机播放器，放法师专用超度亡灵的经文。

经文提前录制好，可反复使用，优点是便利不花钱，缺点是音质差，可能有点影响亡灵最后一程的心情。

宋祁将音量开到最大。

外头的三个同事摘下手套，在这间有经文传出的解剖室外躇足，互相疑惑地对望。

“刚刚是不是宋祁又进去了？”

“这一天天的，好好的法医鉴定中心，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

“算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随他吧，听着经文也感觉踏实了不少。”

夜里还在加班的人经常会听到某间解剖室放经文，早就见怪不怪，收拾完东西，几人也散伙下班了。

经文叨叨叨的，念得宋祁犯困，他插上耳机往女尸耳朵里塞，看看这个魂啥时候能回。

“啪嗒”一下，耳机被丢到地上，女尸哭唧唧地爬起，“大哥，有话好好说，你这经文搞得鬼心里好紧脏。超度不成，小心脏受不鸟。”

是了，这破经文质量差，还真超度不了。宋祁是知道的。

“我比你更紧脏。”宋祁学了一下女鬼的软萌口音，立马又改正过来，正色道：“乖乖的把这人的魂魄还回来，你就还有投胎的机会，你要是不还，我有千百种令你魂飞魄散的办法。”没有说大话，活了上千年，光捉鬼也论得上是祖师爷级别的，在他手上魂飞魄散的也不在少数。

就算他说自己是顶级天王盖地虎的捉鬼师，也没人蹦出来打脸他，那些同时期出道的捉鬼师都不知道投了几轮胎，人畜尚且不明——

换句话说，捉鬼师里技术好的没他命长。

女鬼决然不让步，正跟宋祁杠上，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沉重吸气声，他转头去看，此时昏迷的高阳突然浑身一抖，睁开眼。

“判爷，你总算来了。”他展露笑意道，来得正好。

千年老不死宋祁为人冷淡，不爱与人多相处，徒增牵挂，唯一同他经常打交道的便是判爷，一眼识破判爷附身在高阳的躯体里。判爷是尊称，本职是判官，宋祁见不到鬼的样貌，曾上网查过判官——

总的来说，宋祁理解为判爷长得凶神恶煞，他抽烟喝酒还打架，但他依旧是一只好鬼！起码在冥界里算是比较能辨是非的鬼，扬善罚恶。

判爷在人间只能靠附身在生人躯体上现身，越是胆小的越容易成为他的目标，而这名男同志明显是经常着道的那种。

判爷很是熟练的操控着这具临时肉身，面无表情地走到女尸那，在冥界就做好了报告来的，此时直接念出平板上的内容。

“欧阳雪，生于燕朝216年，死于燕朝233年。成为孤魂游荡人间千年，本该投胎，却机缘巧合下与生人签订生死替换契约......”

宋祁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接着，在女鬼的殷殷注视下，判爷总结道：“这属于合法夺取躯体，不归冥界管。”

“因为契约？”

“嗯。公平交易，六界都管不着。”

“你们放任一只孤魂野鬼在人间世飘荡千年，最后找到了，送你跟前了，你们却不管了。这是什么事？”

判爷觉得空口解释容易造成误解，打开一个视频展示给宋祁看，“你看啊，这个契约一到，躯体自然死亡，魂魄离体，然后鬼会借着躯体还魂，融合，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手指点在视频上，视频里是一个科普动画，每一个步骤都详细无比。

宋祁：“......”

宋祁指着女尸，哦不，现在是五十岁的女人，恨得咬牙切齿道：“恭喜你啊，重新做人。”好好的一个厉鬼说变成活人就变成活人，他再也不压抑天性，看到空出的台子就直接上去躺平。

“你也别这么灰心，这也算功德一件，等晚点就跟上头申请，送你一星期的阳寿作为嘉奖。”

宋祁眼皮子都不想抬了，“她不是厉鬼，我一年阳寿都跑走了......你现在跟遖颩喥徦我讨论嘉奖，我真是......”

他眸子一睁，坐起就讨价还价道：“两个星期！”

判爷、欧阳雪：“......”

宋祁愉快的跟判爷谈妥，请判爷去夜市的摊子上喝酒，欧阳雪跟在后头，脚尖轻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