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刺(22)
虞向雯最会搞气氛,在那种欢声笑语的氛围烘托下,人很难不感动。
温芷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围着庆祝生日,眼泪都飚出来了。
方慈为她们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四人群聊里。
这时,微信弹出条消息:
「方念念:妹妹,你在学校吗?」
「方念念:也没别的事,就是想你了」
方慈心底微沉了下。
她大概能想象到方念念此刻身处的场景。
无非还是待在自己的房间,看书或练琴。
总之,是寂静无声的环境。
不止是此刻,自失声后,十九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曲映秋总是有许多顾虑,送正常学校怕她被别人欺负霸凌,送特殊学校怕她被别人戴有色眼镜看待,于是,将方家打造成了她的安全屋,让她可以永远不用出门。
自己目前身处的热闹喧嚣,方念念大概这辈子都无缘了。
那几分沉,愈来愈重,压得方慈几乎难以呼吸。
曲映秋说的没错,方念念的失声,都是她的错,她要永远赎罪。
如若不是十九年前,几个月大的她哭闹不止,全家人也不会齐齐围到她身边,导致年仅两岁的方念念无人照看,从二楼露台跌落,楼下吃草的马匹受惊中疯狂踩踏。
念念堪堪捡回一条命,全身多处骨折昏迷多日,醒来后再也没有开口讲话。
方鸿总说,念念失声,是保姆的错,是父母的错,怎么也不能怪到几个月大的方慈头上去。
可方慈逐渐想明白,曲映秋大抵是在通过转嫁痛苦的方式解脱她自己,如若不然,她作为母亲,简直痛不欲生。
但方慈一直寻不到出路:把痛苦转嫁给她,那她能怎么办呢?去死吗?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
连热泪盈眶的感觉都没体会过。
泪腺大概代替她本人,干涸死去了。
她像要溺水的人一般,攥紧了手机,盯着屏幕上方念念发来的消息,视线逐渐混沌又清明。
方慈克制着抖意,打字:
「方慈:念念,你想出来玩吗?」
多么可悲,名叫念念,却无法发出声音。
方念念没有回复。
这条消息,几乎用尽了方慈全身的力量。
她有些摇晃地扶着桌沿起身,轻声,“我出去抽根儿烟。”
虞向雯抬头看她,感觉她表情有点不对劲,便问,“要我陪你吗?”
“不用,你们玩儿。”
虞向雯正和温芷玩自拍特效,今天是温芷生日,不好扔下她和吕湉独处,虞向雯也就没坚持,只让她抽完早点进来,最后大家一起拍个合照。
走到前台,摸口袋,方慈才想起来,初次和闻之宴相遇时,他借了她的烟和打火机之后就没还来。
当时她好像有点被他的眼神蛊住了,完全忘了要回。
心底升起几分微妙的自嘲。
昨晚,她还讥讽闻之宴,才认识她几天,就如此上心,管她这个管她那个。
她自己不也是一样?对视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引力,此后的一切便疾速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方慈去隔壁便利店买了包惯常抽的娇子,买了个打火机。
店员问,“打火机要防风的还是普通的?”
这里离学校近,边儿上就是个二层的美食城,由是,一天到晚在这里出没的基本都是京大的学生。
来买烟的个个青春靓丽,但像眼前女孩这么漂亮的,却还从没有过。
高挑纤细,黑色针织长裙搭配灰色长大衣,皮肤冷白,如画的眉眼却拢着一抹淡如尘烟的冷寂。
店员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普通的。”
她不喜欢防风打火机,火苗直挺挺,没有摇曳,总好像不是真的火。
烧烤店旁是个昏暗的小巷。
方慈站在巷口一束灯光旁,点燃了根儿烟。
烟蒂隐有橙子的淡香。
抽了一口,烟雾缓慢升腾。
抬眼望着逐渐消散的烟雾,这时,远离学校,远离一切与闻之宴有关的场所,她才觉察出她与他有多么荒谬。
想起昨晚他那句“老子只管你”,此刻置身之外,她甚至觉得有趣。
“借根儿烟。”
吕湉的声音。
方慈转过头来,吕湉还是有点颓,无精打采的。
她递给她烟和打火机。
吕湉点了根儿,抽一口,才调整了下表情,神秘兮兮地,“你猜我在论坛刷到什么?”
方慈不感兴趣,没搭话。
吕湉撞了下她胳膊,压低声音,“论坛上说,经济系的陈大小姐回国了。”
方慈一顿,视线短暂地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又平淡地收回。
她当然知道陈大小姐陈巧月。
早在五年前,闻家老爷子立闻之宴为唯一继承人时,他们那一圈层内,就有好几家有女儿的,表达过联姻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