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刺(105)
步伐虚浮地走在回住处的路上,方慈下了决心。
她向来是个狠心的人,做事讲究一个杀伐果断:
从那晚开始,她一直将那首歌单曲循环,不管是做饭洗碗,还是外出散步,统统戴着耳机听着。
就这么听了一周,终于对这首歌免疫了。
她与生活,重新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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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硕士课程,相对更注重项目实习。
方慈跟着迈克教授,参与了许多跨国公司的投资并购案、跨国法律纠纷等等。
临近毕业,大部分学生都找好了实习后可以转正的公司,方慈也不例外,她成功拿到了伦敦本土的一家律所的offer。
与另外两位老同事组成了一个三人小团队,主要承接跨国投资并购中的法律咨询工作。
拿着这份offer,她回国一趟,将学生签证更新为工作签。
她没在方家别墅住,而是在签证处找了家相对便宜的酒店。
这一次,反而是曲映秋从方念念那里得知她回国,主动找到了酒店里来。
酒店房间逼仄,曲映秋嫌弃地四下看了看,没坐下,就站在那儿,挎着包,双手叠握在身前,问,“……你不打算回国工作?”
“不打算。”
方慈坐在狭窄的办公桌后,对着笔记本屏幕敲字。
“你年薪再高,少说也要工作十年二十年,才能还清欠方家的债。”曲映秋毫不留情地说。
“那是我的事,您不必操心。”
曲映秋又是一个怒火攻心,闭了闭眼,还是手撑着在床尾凳坐下了。
静了好一会儿,她缓了缓语气,道,“……我给你指条明路。”
方慈不作声。
曲映秋接着说,“你回到方家来工作吧,把家业撑起来。给我和你爸养老,就算是还清了。”
“方家的产业,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你觉得,这家业,要谁来继承?”曲映秋盯着她,“你姐姐身体不好,至少要在疗养院再住个五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方家破产?”
方慈默了默,“……到破产边缘了?”
曲映秋冷哼一声,没回答。
缺少融资,这些年,方家的公司一直没能起来,拖着个空壳,濒临破产。
方慈淡淡地,“破产清算有什么不好?你跟爸也解脱了。”
“你说得轻巧,”曲映秋脸色几分惨淡,“……没有这家破公司每年给疗养院打钱,你觉得念念的治疗能这么顺利?在外面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天真。治病不需要钱?念念的病情最是熬人,那些个专家、疗养院那么好的配套疗愈疗程,哪个不是烧钱的?”
“跟你说实话,公司每年的盈利,都用来给念念治病了。我跟你爸是一点儿钱没留下来。”
这番话像一记猛锤。
方慈陡然咬紧了牙关,“所以呢?到现在这个地步,要我回来,继续为方念念,为方家,奉献我自己?”
“我出生在方家,是生来欠了你们的吗?”
“是!”曲映秋提高了音量,“各人自有各命,你生在方家,你让你姐姐失声,你就该背负这一切!”
方慈笑了声,“这条命,你想要你拿回去,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出生。”
曲映秋霍地起身,指着她,怒道,“你好歹是我曲映秋的女儿,能不能支棱起来!这样自怨自艾,能解决什么问题?”
“哦,”方慈还是笑着,“这是您解决问题的方式?当初把姐姐的失声怪到我头上,现在又把破产的压力转移给我,这就是你曲映秋?这就是女强人曲映秋?”
曲映秋被她直呼大名气得眼前发黑,站起来甩她一个嘴巴子。
方慈脸偏到一侧。
好久没反应。
逃离这里四年半,没成想,但凡一回来,所有的一切就再度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曲映秋跌回床尾凳,缓了好一阵子,才咽了咽喉咙,说,“……你爸完全指望不上,软弱无能。指望你去联姻救一救公司,结果你勾搭上闻家少爷,把这联姻给砸了,砸得毫不留情。没有资金、没有亲家帮助,这些年,一直是我独自支撑着这个烂摊子,给念念供血。”
“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迫不及待逃离这个牢笼,”曲映秋说着流下泪来,“可是我呢?我往哪里逃?你跟念念,还有这家破公司,甚至他妈的不姓曲!我这一辈子,为了方家生孩子为了方家卖命,我最后落了个什么?”
方慈默不作声。
颊上还是火辣辣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