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他原本的目标是特级咒灵里香，但计划实施中途，又突然改变，来到了此处的街道上。

那么他是来寻找自己的吗？

此时的夏油杰依然立在屋顶之上，冬日冷风扬起他宽大的衣袍。他的神情略带几分不明：“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在这里见到你啊。”

刚才的思绪流淌暂且停住，江莱将注意力放回现场，眼眸轻轻眨了眨：“我来看看你们。”他简单回复，而后顿住一秒，“你不下来么，杰？”

“哦、不好意思。”夏油杰身姿轻巧地从屋顶跳跃而下，落到小巷中，他脸上端着和刚才别无二致的笑容，“我习惯俯视他人了，倒是忘了你大概不习惯仰视别人。”

这句话听起来多少有点奇怪。

“仰视俯视，我并不在意。”江莱平静回复，“若非要选一个，我更喜欢平视。”

他看向身前的丸子头青年，继续道：“现在是冬天，屋顶风大，我想还是下来叙旧会好一些。”

“是在关心我么，莱？”夏油杰莞尔一笑，后半句声音比较轻，“……你还是老样子啊。”

“你倒是长高了不少。”江莱顺着回复，他打量了下面前人，“不过，去寻求[大义]的你，精神状态好像没有多好，而且瘦了不少。”

夏油杰顿了下，笑道：“好啊，怎么不好？——只是没明显显露出来而已。”他双手一摊，“正是因为辛勤追逐，才会忙碌到消瘦。”

丸子头青年脸上的笑容并不真切，只是牵动起唇角的肌肉而已。江莱能够感受出来。微表情分析能够让他判断出真正的和虚假的笑容。

他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尽管对江莱来说，是一瞬的时间，但对夏油杰来说，那是无比漫长的时光。悠悠岁月足以将过去蒙上一层薄灰。

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未见、还是因为现在的夏油杰有心防，两人间隐隐约约隔着一段透明隔阂。

当年对着江莱袒露内心、笑容和煦温柔又略显疲惫的少年，在此时黑金袈裟的丸子头之人身上几乎找不到痕迹。

江莱眸光流转，他平缓地开口，说道：“黑芝麻曲奇，我送到了。不过你放了悟的鸽子，他好像还很生气。”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突兀，即便是微笑面具焊在脸上的夏油杰，也不免怔住几秒。隔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是指当年约饭的事情么？”

丸子头青年单手搭在下颌处：“抱歉，实在是太久远了，你突然这么一说，我好久才能从记忆里翻出来——嗯、好像村庄任务前，确实约好了要回去一起聚餐的。这件事，是我失约了。”

他从唇齿间啧出一声笑：“不过，莱也没有去，不是么？”

果然。监管会那时候已经盯上自己了。江莱在心中想。所以那些家伙关注知晓自己的行踪。

不过，他面上并未显露出什么试探的意思，只是接续回复，眉眼弯起：“看样子，被放鸽子的悟以后不会再请我们吃饭了。”

“大概是吧。”夏油杰同样温声回复。

空气安静几秒，远处街道爆炸的巨响、建筑物倒塌的轰声遥遥传来。

江莱略微偏头，视线落到远方：“动静这么大么，杰君？”

“毕竟是上百只咒灵，还有不少诅咒师。”夏油杰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迈出几步，离江莱稍微近了一些，“不过，悟在的话，大概也只能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既然没什么意义，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江莱说，“制造混乱，拖延一小段时间，你打算用这段时间做什么？”

他问出这个问题，心中关于夏油杰出现在这里的疑惑依然没有解除。

原著里，夏油杰短暂拖延五条悟的原因，就是想趁此去无人防守的高专杀死乙骨忧太、夺取里香。

但是现在，夏油杰在他身边。

“……”丸子头青年沉默两秒，“有意义的。”他只回答了前半句。

没有停顿，他紧接着叙述道：“所以你今天出现，看到现在的我了。”

他细长的眼睛眼尾微扬，含着不知是笑意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你看，我的道路非常平坦，已经有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同伴。我不后悔，也不孤单，我会实现它。”

江莱微微转过脸，双眸平静似水。

就像当年在村庄里看穿丸子头少年所想一般，此时此刻，这这双眼睛依然具有穿透性的力量：

“——你是在和我说，还是在试图说服你自己？”

藏青色身影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有千钧重的力量，砸落在心底。

夏油杰宽大衣袖下的的手缓缓蜷缩了下，他沉默，脸上继续扬起夸张的笑容、只是视线别开了：“……无论如何，走到今天，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走到停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