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坠落(57)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付女士每天在忙什么, 但奶奶离开前,告诉过她, 妈妈有了新家庭, 也许不会像以前一样把所有关注都放在她身上。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学校里的活动还有很多, 这次妈妈不得空,以后总有机会来的。
可等到活动当天, 她却意外听到别人在谈论她那个不好惹的哥哥和她的妈妈。
那人说,付女士这个后妈, 做的真是没话说,婚礼当天江家小少爷公然把他妈妈结婚时的婚纱摆在办酒席酒店的大厅, 每个宾客的必经之路,就这样, 付女士还能笑脸相迎的如期走完婚礼全程。
另一人说,要不怎么就人家能小三上位呢,这点心理素质算是基本素养了吧。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笑声后,又一人说,你们没听说吗,今天这活动那女人也来了,全程做小伏低的跟在小少爷屁股后面,江家小少爷一天没给她好脸色,就这样她还见谁都笑嘻嘻的,到处声称自己是小少爷的后妈。
她旁边的另一人补充,不是说那女人还把她前夫的女儿也接到这学校了吗,今天的活动只管小少爷不管自己亲生女儿,也是够心狠的,她是不是嫁进来之前没打听好,不知道在江家,小少爷的面子比她嫁的男人管用,现在木已成舟,只能换人巴结了。
几个女人又是一团笑。
其实那时的陈暮,并不太能听懂她们言论中更深层的意思,但她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班里的同学们都在和家长参加亲子活动的游戏,她没有家长,老师让她自由活动,她一个人在场地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江逾白所在的班级。
烈日高悬在天上,陈暮满头是汗的站在树身后面,看着付女士如那群女人所言,亦步亦趋的守在江逾白身后。
这和她记忆中的妈妈完全是两个人,在她们家,付女士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都是爸爸负责的,为此奶奶没少骂爸爸,说他娶了个祖宗。
每当这个时候,爸爸总会笑笑,说他承诺过付女士,只要嫁给他,就不会让她吃一点苦。
她当时站在树干后面,想,要是爸爸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心疼妈妈吧,所以在江逾白第三次把妈妈递过去的水瓶扔在地上的时候,她把额头上的汗抹掉,没一秒犹疑的走上前,捡起江逾白扔在地上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大口,而后拿起另一瓶水递过去,她说:“哥哥,这水能喝的。”
她举着水瓶,站了好久好久,久到胳膊快要没知觉,江逾白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水瓶,之后不耐烦的命令付女士,“让她走开,别站在我面前烦我。”
付女士瞧见他喝了水,笑盈盈的又递过去一盒水果,江逾白皱着眉接过,随手便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再次重复:“赶紧让她走开。”
她被妈妈拉着离开,走到江逾白视线之外,付女士和她说:“今天就算了,以后最好少出现在他面前,不然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证你能继续在这个家呆下去。”
她点点头,问付女士,“妈妈,你说今天没办法陪我参加活动,就是为了照顾哥哥吗,是的话,你可以提前告诉我的,我等了你好几个晚上,也没有见到你。”
付女士耐着性子听她说了这么一长串话,扭头看了眼江逾白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要去哪,她头也没回的说了句:“快回你们班的活动区去吧,妈妈还有事要忙。”
之后的很多年,她明明和付女士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又仿佛是一个人,付女士慢慢在江家站稳了脚跟,她的精力,转而又放在了在太太圈们之间交际,仿佛可以由此证明,她的的确确嫁进了豪门。
她的整个学生时代,因为父母的缺失,有过太多太多遗憾,她也早早习惯去接受每一次的遗憾。
所以尽管船司最后没能申请到长城站的参观申请,她也只是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人生本来就处处充满遗憾,伤心不可避免,但她心底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以在跟着工作人员一路往准备室走的路上,她心里面都是恍惚的,她几次三番地问工作人员,“请问你确定我稍后是可以去长城站参观吗?”
工作人员不厌其烦的回答她:“是的。”
她又问:“船司的申请不是因为科考站工作繁忙没能成行,现在怎么就又能去了呢?”
工作人员回头朝她笑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是顾先生通过私人渠道申请的,我只是负责去通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