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坠落(24)
在不同的季节:春、夏、秋、冬。
但从没有哪场日出,如今天这般带给她更多心灵上的震颤。
她静静望着那轮红日,约莫几分钟后,她忽然站起身,迎着光朝前跑过去,陈暮一口气跑到路的尽头,双手展开在唇边做喇叭状,而后对着海面大声喊道:“要自信,要自由,要勇敢。”
会吗,会的。
你已经一路走到了这里,很了不起,未来会更好。
喊完这一句,陈暮如释重负的转过身,正瞧见顾时屹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朝她走过来。
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心中愉悦更甚,这趟旅途于她而言说是新生也不为过,而他,是个美丽的意外,一切好像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情不自禁的伸开双臂在原地旋转起来。
等顾时屹站定在她身边,陈暮停下脚步,歪着脑袋说:“顾时屹,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心愿,喊给大海听,它也会帮你实现。”
顾时屹笑了下,学着她方才喊话的样子,对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喊道:“会很自信,会很自由,会很勇敢。”
言毕,他偏头看她,眼底漾着浅淡笑意。
那笑像在说:这心愿与你有关,愿你得偿所愿。
心脏骤然紧缩一下。
陈暮猝然偏开和他相交的视线,要说心里没一点动容那肯定是假话。
她跟着江逾白见过富贵圈子里各式各样的公子哥,有钱有地位让他们在男女关系中总是占据高位,没有谁会像顾时屹这样,时时刻刻照顾你的情绪。
以前她总觉得,他们那样的人天生是不懂爱的,可经过这一晚,心中的结论动摇了,那是因为她以前没有遇见顾时屹。
还有一种人,是像他这般,天生就是满分情人。
得出这个结论,陈暮倏地笑出声,心里都觉得放松了不少。
总算给他所有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原因,并不是他对她特殊,而是他惯常如此。
城市的背面,初晨的太阳光落在连绵起伏的雪白山巅之上,颇有点日照金山的味道。
她忽的出声,问身旁人:“顾时屹,你来乌斯怀亚做什么。”
他说:“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
陈暮笑一笑,瞥他一眼:“这样啊,那预祝你一切顺利。”
“你呢?”
听到意料之中的反问,陈暮缓缓道出已然想好的回答。
“我是还没想好下一站去哪儿的流浪歌手啊。”
他笑一声:“今天没点新鲜说辞?”
陈暮往前跳一步,转过身,跟着笑:“有的。”
“其实我是滑雪运动员,看不出来吧,有场比赛在Las Lenas,来的早了点,所以来乌斯怀亚这边看一看。”
“看了很壮观的星空,见证了末日后的第一场黎明,帮朋友完成了乐队演出,我的乌斯怀亚之旅也要结束了。”
“很开心在这里又遇到了你,现在,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顾时屹静静望着眼前姑娘水盈盈的双眸,她乌亮眼睛里流动着狡黠和舍不得,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做不到隐藏所有情绪,嘴上说着告别的话,心里却在为这场告别不舍。
可就算有再多不舍,也没能让她问出一句: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因为她是抱着以后再也不见的想法,在和他告别。
他遥遥看了眼远方玫瑰金色的雪顶,收回视线,问她:“住哪,送你回去。”
陈暮摇摇头:“不用了,我们不顺路,我在朋友家住,离这儿不远,和洛斯卡沃斯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他扯扯唇:“你怎么就知道不顺路呢,正好要去小镇上办点事。”
陈暮低头盯脚尖,并不看他:“顾时屹,你不能总送我的,现在还不到六点,你去小镇上办哪门子事?还有,你不用睡觉的吗?”
昨晚她在他开车途中睡了会,看完星空又睡了会,他可一点没睡。
那天最后,顾时屹还是把她送到了小镇上,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关车门前,她没有和他说再见,只是再次道了声谢谢,也没等顾时屹开口说什么,转身离开。
离开的那一秒,她没来由的想起不久前在杂志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文章里写:没有好好告别的人,一定会再相见。
*****
回到住家的时候恰好早晨六点半。
除去住家奶奶,其余人都在睡梦之中,陈暮和奶奶打了招呼,便回房间补觉去了。
再次转醒是下午六点半。
陈暮身体平躺,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
昨晚如梦似幻的经历像电影倒放,在脑海中一帧一帧慢速闪过。
分别的话是她亲口说出来的,可不舍也是此刻内心的真实感受。
和顾时屹有过这样难忘的经历之后,往后恐怕再难对别人有心动的感觉了吧。